维查醒来的时候,父母已在忙活了,厨房飘出豆子清新的香气。窗棂上有两只鸟儿,扭动着小小的脑袋朝他打望。吃完早餐,带上母亲准备的饭团和三明治,维查背上整理好的背包,带上巨剑,同母亲告别后,和父亲踏上旅程。
他见过学院清晨的破晓,却没见过树林中的晨曦。与学院第一缕阳光不同,熹微的光渗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进行一番过滤,洒落一根根似乎可以触碰的光线,直直地打在草地,那些早起的野兔、山猪见到两人出现,一蹦一跳逃进了树林。他们在路上遇见拾掇柴火返程的同村村民,彼此友好的点头问好,在得知父子两要去的地方,还热情强调一定要小心。
今天,维查心情大好,他把过往的经历当作一剂强心针,暗藏于心,用以不断激励自己前行。父亲在前面一步之遥的地方。维查打小对父亲的形象认知就是沉默。但他知道,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孔下,有一颗灼热的心,再配上深邃的双眼和猎人的直觉,足以让父亲洞察周遭的一切人与物。
“在学院过得怎么样?”朗弗转过头。
“我一直都是第一。”维查神气笑道,但又突然陷入情绪的低潮,“但还不够强大。”
“这样啊,还不够强大。”
维查重重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旅途,父子两一直乐呵呵,朗弗不断给儿子述说他不记事发生的事,尤其在得知自己所做的一些蠢事,都会加上一句,“真的吗?”或者“我真的那样做了吗?”朗弗会斩钉截铁点头。维查看着父亲眯缝的双眼,感觉很久没见到他爽朗的笑了,他要把父亲的笑容记在心间,那是给他力量的笑容。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妈妈一直感动到现在。”
维查动了动眉毛,一脸茫然,好像在说:“还有这事儿?”
“是你四岁那年的隆冬,还记得吗?”
维查嘴里念叨着父亲的话,突然想到了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个隆冬,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是的,他还记得。就是四岁那边,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寒冷。窗台上,草地上,树枝上都盖上了及膝的白雪,世界是萧索苍白的,宛如一副水墨画。不过,雪天对于维查和村里的小伙伴而言,是难得的狂欢日。他们在外面打雪仗,堆雪人,漫山遍野的追逐打闹,每个人脸蛋红彤彤的,衣服也湿哒哒的。然而,在一间木屋内,围在一起的大人们却焦头烂额。男人们蓄着胡须,穿着棉袄,有的带着用野兔毛做的护耳帽,女人们穿着稍显艳丽的棉服,腰上围着围裙,显然是临时被召集来的。他们聚在一起,讨论针对这次怪异冬季的解决方案。在场每个人都知道,冬季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气候仍然没有转暖的迹象。往年这个时候,早就能看到新芽突破雪层,昭示春季的到来,但是这一年,不仅没有探出头的新芽,就连寻觅食物的动物也没有出现。更糟糕的是,昨夜的一场鹅毛大雪,更是把众人的希望浇灭。眼看柴火越来越少,贮备过冬的食品也所剩不多,继续下去,结果只有两个,要么饿死,要么冷死,对了,还有一个结果,在饥饿中冻死。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声传入暖烘烘的屋子,并没有让人们愉悦,反而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再这样下去,只有走出树林打猎了。”朗弗语气沉重。
女人们不约发出惊呼。大家都知道,树林外的那座山,近几年不知什么原因,野兽的体型变大了一倍。
屋内沉默了,只有柴火燃烧迸发出的噼啪声。
两天后,男人们带上武器、猎犬和马车准备离开树林,前往格格哈山。
朗弗蹲着告诉儿子维查,你已经是男子汉了,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就交给你照顾了。维查不断的点头。随后,男人们在女人和孩子的目送下,在雪地留下一长串脚印,逐次消失在丛林的尽头。之后的每天,留在树林的人们每天都在供奉的神像前祈祷,孩子们也完成任务般的潦草祈祷后,撒腿就奔向户外,宛如一颗颗石子,扑通扑通落入白雪形成的平静湖面,瞬间激荡起无数的雪花和欢笑。
“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一个女人注视恣意翻滚的孩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蒂法挽着她。
当晚,蒂法把儿子哄入睡,又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在壁炉旁的架子。她走到床边,雪地上星星点点,那是月亮的银辉。她望着树林尽头,遥想男人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否找到落脚歇息的地方了吗?她又一次在心底祈祷了一遍。
“妈妈。”
蒂法别过头,儿子正揉着眼睛望着她。
“怎么了?宝贝,做噩梦了?”
“我梦见爸爸在和一只大老虎打架。”
蒂法手停在儿子的后背:“维查的爸爸是天下最厉害的猎人。”她重新把儿子放到枕头上,“快睡吧。”
再次把儿子哄入睡,蒂法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眩。
次日,她头重脚轻发烧了。维查一直在床边,不肯离去。壁炉的柴火早已燃尽,屋子如冰窖,寒风吹的窗户发出蹦蹦的声音。维查学着往日父母的动作,小手浸在刺骨的水中,一寸一寸把毛巾拧干,搭在蒂法额头。每一次更换毛巾,他都会问蒂法,“妈妈,好些了吗?”蒂法也总是点头,“好多了。”
“我背你去医院吧?”
“宝贝,妈妈没事了。”蒂法把儿子的手拉进被褥,“妈妈身子暖和呢。”
“真的。”
蒂法点头。经过儿子的精心照顾,蒂法在第二天恢复了健康。
之后,女人们又在焦急中等待了三天,男人们的身影出现了,身后的马车上驮满了狩猎来的食物。
现在,朗弗转向维查,没想到,转眼间,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就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那一次,多亏了你的照顾,妈妈才能恢复那么快。”
“那……那是我应该做的。”维查涨红脸。
朗弗大笑。
“还没告诉你我们要去哪里吧?”
“对,我们这是去哪里?”
树林在身后消失了,两人步入了裸露着岩石的山地,仿佛突然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这里就是你四岁时,爸爸和同村的叔叔们狩猎的地方——格格哈山。”
山脉绵延不绝,灰白色山体棱角分明,只有少许几丛灌木点缀出生气。碧空中一只孤鹰在盘旋。不知为何,维查感到些许似曾相识的气息。他目视前方峰峦叠嶂。
“到这里找什么?”
“一种稀有矿石,修复巨剑。”朗弗笑道,“如果运气好,找到多的矿石,还可以给你做几件防身的小武器,成天背着巨剑招摇过市,也不好。”
“我就喜欢这样。”
“多一种武器,总比只有一件武器好。”
维查不住点头。
父子两在树林与岩石的边界,取出背包的饭团就餐,稍作调整,继续接下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