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特突然睁开眼，起身走出办公室，向卡迪尔说了声有事要出去，离开了学院。
“乌夜事件”过后，他一直感受到周围有双眼睛如影随形，全天候记录他的举动。就他熟识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才有这般手端。不过，这么多年，斯卡特早就习惯了。只是今天他踏出学院之际，尖锐的眼神似乎比以往多了。看来增派了人手。斯卡特驻足，环顾一番，然后搭上学院东侧的有轨电车。电车在树林间穿梭，学院在远离，窗外的景色如画布般流动。
他凝视外面，没去理会不远处的树干与树干，树枝与树枝之间影影绰绰的黑影，他只是估算了下，大概有五人。斯卡特从公文包中掏出一本书，翻到书签的位置，继续前天的故事。这本书是他钟爱的作者七年磨一剑的力作，他期待了很久。按照往常的时间，应该已经读完了，但魔王的出现，推迟了看完这本书的时间，也让他无法融入故事中的曲折情节中。斯卡特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翻阅了几页，读下行忘了上行的内容。最后，他选择合上书，闭上眼，任凭稀疏的阳光在身上跳跃奔跑。
电车行驶的方向是北旗家族的城堡，斯卡特要亲自登门拜访，感谢特夫肯的帮忙。
特夫肯热情站在城堡门口迎接斯卡特的到来。这个只关注魔晶石研究的家族，无论是草坪还是里面的陈设和“六大家族”是天壤之别。青黄的植被可能熬不过接下来的寒冬，原本流淌的喷泉干涸，里面落满了不知几个世纪的枯叶，和斯卡特上一次光临，几乎没有变化。
斯卡特把公文包递给管家，跟着特夫肯步入客厅，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杯里的茶垢差点让斯卡特吐出来，不过他还是笑着接下来，在特夫肯指向的位置落座。
“特夫肯，这件事谢谢你。”
“如果没有魔晶石，我也不会浪费时间。”
斯卡特笑了。真是个学术怪胎！斯卡特不知道，在对特夫肯看法上，他和曼斯的观点是一致的。不仅是特夫肯，所有北旗家族的人好像都神经兮兮，成天魂不守舍的模样，走起路上感觉是飘着的。很多时候，斯卡特都要不断暗示自己，是在北旗的客厅，不是什么吸血鬼的城堡。
“看你皱纹都少了，应该不止这一件事让你开心吧。”
“当然。”特夫肯一手端着茶盘，一手优雅地拿着茶杯，“你真该见见，我当着曼斯的面，把他的‘犯人’当中带走时，他的表情，太快人心。”
“亏你能笑得出来，也不怕日后针对你。”
“我惧怕曼斯，你也就不会想到找我了。”特夫肯放下茶杯，“我啊，早就看不惯他接管后的‘法监会’了，无法无天。”
斯卡特没有回应。他和曼斯相处的年月，对曼斯还是有了解的。特夫肯口中的无法无天，只是在针对处理案件的情况，并且也不是真正意义的无法无天，换个说话或许更贴切——有原则。而违背原则的人，都将受到他的“惩罚”。正因如此，在外人看来，曼斯是位铁面无私，手段残忍的接任者。人们还喜欢拿斯卡特和曼斯对比，结果显而易见，一边倒倾向斯卡特。不过，斯卡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位时，还是同样那群人，对他的决定在身后手指手画脚。至于特夫肯对曼斯的成见，源起“乌夜事件”后，曼斯提审了特夫肯。虽说没有使用手段，但却把特夫肯关在冰冷潮湿的地牢两周。一切只为搞清楚，斯卡特在当夜去北旗家族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之后，斯卡特查看了审讯记录，特夫肯的证词就是事实。最后，“法监会”受不了女皇的施压，把特夫肯放了。
“话说，你为什么离开‘法监会’？”特夫肯拿起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曲奇递给斯卡特。
“谢谢，不用。”斯卡特摇摇手，“当年的事是我的失职，我没有尽早洞察到风声。”
“这件事政府不是也确定与你无关了吗？别再耿耿于怀了。”
斯卡特抬眼看着特夫肯，笑了笑，算是谢谢他的安慰。
“为什么去当院长？我听闻当时政府向你递来了橄榄枝。”
“就想找个轻松的工作。”斯卡特苦笑，耸耸肩，“没想到，事与愿违。”
“世事难料，接下来怎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斯卡特身子前倾，“你呢？夕耀的魔晶石又是如何打算？”
“做把武器送给他。”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可不记得北旗有主动为别人设计武器的事，你们不是一直是等着别人找上门吗？”
“错！”特夫肯伸出食指，摇了摇，“是拥有政府批文的原始适配者或匹配者。”
“为什么主动给夕耀制作？”
“既然你问了，我不妨也告诉你，不过要替我保密。”斯卡特没说话，等待对方继续，“女皇给了北旗家族一个特权，允许北旗一年内可以自选一个人做为魔晶石的持有者。”
斯卡特瞪大双眼，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自己在隶属于政府的“法监会”多年，都不曾听闻。
“这种自行选定持有者的规则又是什么？”
“直觉！”
说谎！斯卡特面不改色盯着特夫肯。他在记忆中搜寻到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在女皇身边的确有一组名为“天剑”的近卫队，到目前位置有十二位。斯卡特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从政府下放一年一位名额到现在倒推，这项特权在十二年前就秘密出台了。并且，只要花点时间，就能轻易整理出这十二位“天剑”人选的共同点。斯卡特敢用自己性命为赌注，选择夕耀成为今年的特权人选，绝不是什么狗屁直觉。特夫肯的“直觉说”打破了现有“天剑”的下限，其一，最小“天剑”授予者，其二，第一位辅助性“天剑”。第二点下限多少可以理解，让团队成员类型更为全面，以承担更重要的责任。但第一点就有很大争议，一个还在学院学习的学生，还是召唤魔王的人，被选为“天剑”，会在整片塞拉大陆激起巨大震荡。光是想象就让人可怕。
“我不认为这是明智之举。”斯卡特表情严肃，“夕耀的情况你很清楚了。一旦他成为‘天剑’，会受到巨大的非议，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是无法承受的。更不用说，政府和北旗会遭受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和质疑，你真的不在乎？”
特夫肯摇头，脸上表情是惬意的。
“好，政府那边你怎么解释选一位召唤魔王的孩子？”
“这是政府给予北旗的特权，如果政府不同意，或者反悔了。”斯卡特紧抓扶手，盯着特夫肯缓缓开启的嘴唇，“就要撤销已授予的‘天剑’。”
“胡闹！”
“夕耀成为‘天剑’是铁板钉钉的事，即便不能如愿，我也会为他制作武器。”
“为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斯卡特按捺不住站起来，“还是你隐瞒了什么？”
“做为北旗的现任族长，我相信选择为谁制作魔晶石武器，我还是有这个选择权的。”
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了，特夫肯心意已决。斯卡特很想说句“好自为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最后，他只是淡淡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学院了。”他起身，特夫肯把他送到门口，斯卡特接过管家递来的公文包，再次感谢特夫肯，便朝车站走去。手中的公文包感觉也变得沉重了一些。
斯卡特靠在窗户，那些黑影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失去了耐性，低声说了句“拜拜”，五个黑影瞬间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