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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姜宸英年谱附录(5)

祭姜西溟先生文

呜呼!众万冯生,贤否殊趋。如冰与碳,不能同居。恶直丑正,实繁有徒。谓天梦梦,为人所愚。颜回早夭,伯夷饿夫。雷开赐封,蹻跖恣睢。不惟其贤,只奖贪谀。福善祸淫,此理诚诬。惟我先生,全才备德。蜚声艺林,腾誉邦国。至尊动容,公卿改色。藜阁虽燃,棘闱屡窒。晚登一第,得不偿失。方期大用,丕振儒术。青蝇扇祸,贝锦成织。鵩鸟告灾,哲人云卒。先生之学,左右具宜。原本六籍,百家分支。汉儒耑固,唐儒支离。宋儒训诂,亦近于庳。折中群言,不啬不巵。二十一史,指掌列眉。山经海志,怪怪奇奇。文经武纬,囊括驱驰。先生之才,度越今古。中所独得,妙绝书谱。右军大令,前规后距。草圣入神,张颠首俯。世人作书,睢盱媚妩。心正笔正,悬肘贯膂。峄山之碑,岐阳之鼓。后千斯年,克配厥武。先生之文,追两汉风。散华落实,襮外弸中。纪事班马,谈经向雄。诗歌五噫,赋颂三雍。六朝丽艳,三唐艳容。下逮宋元,含醇咀醲。镌劖造化,刮磨昏聋。大雅复作,穷而益工。先生之行,推四科首。孝乎惟孝,兄弟则友。不侵然诺,笃于故旧。胸怀坦白,洞彻户牖。视彼嗫嚅,代之怩忸。非法不言,非义不取。餔糟歠醨,蝇营狗苟。疾之如仇,掩耳而走。三代而下,实曰才难。如我先生,翥凤翔鸾。爰自束发,迄于弹冠。以其屈伸,为世戚欢。昔从布衣,来锡带鞶。及对大廷,天子御观。特简宿学,振国羽翰。君臣知己,千载所叹。京师首善,擢主文柄。矢诸皎日,曰公曰慎。屏斥苞苴,罗网寒畯。宵人不悦,遂起谤舋。宵人伊何,匪疏实亲。乞哀见疾,老羞成疢。纠合暴豪,造设陷阱。同然一词,莫可辨证。九阍沉沉,天王圣明。孰功孰罪,试于乾清。小子斐然,天颜有矜。谓彼失志,厥声狺狺。众恶必察,区分渭泾。煌煌涣汗,吹枯嘘生。旋隽礼闱,二十八人。近古所希,公论大伸。曾参杀人,慈母投杼。铄肌销骨,磨牙镞距。先生素刚,愤懑填腑。呼天不闻,莫一倾吐。郁怫成疾,其毒大苦。多士哀号,邦人恻楚。谁生厉阶,遘此蛊惑。取彼谮人,投畀豺虎。古称不朽,立功德言。先生虽没,其书则存。藏之名山,垂厥后昆。先生之道,维藩维垣。辉辉日月,轩轩乾坤。身之厄矣,名乃益尊。富贵而死,兀然孤魂。草木同腐,天道谁论。吾知先生,精爽不灭。上诉真皇,诛锄奸孽。为雷为霆,天轰地揭。为雨为露,泽润萌茁。云车风马,往来帝阙。一日之困,万世之烈。人世悲伤,不足一吷。灵其来止,鉴此诚洁。

(严虞惇《严太仆先生集》卷十一页15b,载《四库未收书辑刊》捌辑第19册第512页)

(三)诸家序跋

《湛园札记》自序

余本题札记,淮阴阎征君乙之而改为箚记。按《尔雅释器》:“简谓之毕。”郭璞云:“今简札也。”《春秋传疏》云:“简札牍毕,同物而异名。凡为书,字有多有少,一行可尽者书之于简,数行可尽者书之于方,方所不容者书之于策。”又云:“小事传闻记于简牍,简牍即札。”余所记者大扺多小事传闻而一行可尽者,故取名以此。箚之与札义虽通用,然箚子古人颇用以奏事,注疏家未尝及之。兼箚记名书古人多有,余欲少异其字,以自别耳,故不从征君,仍为札记。辛未秋八月廿五日识。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湛园札记》卷首)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湛园集》提要

臣等谨案:《湛园集》八卷,国朝姜宸英撰。宸英号西溟,慈溪人。康熙丁丑进士,官翰林院编修。初自编其文为《湛园未定稿》,秦松龄、韩菼皆为之序。此本为黄叔琳所重编,凡古文八卷,又《湛园札记》二卷。宸英少习古文,年七十始得第,绩学勤苦,用力颇深。集中有《与洪虞邻书》,论选两浙十家古文事,谓:“两浙自洪永以来三百余年,不过王子充、宋景濂、方希哲、王阳明三四人,其余谢方石、茅鹿门、徐文长等尚具体而未醇,不应浙东西一水之间,一时至十人之多,不欲以身厕九人之列。”盖能不涉标榜之习,以求一时之名者。故其文闳肆雅健,往往有北宋人意,亦有以也。是集前二卷皆应酬之作,去取之间未必得宸英本意,然梗概亦略具于斯矣。集末札记二卷,据郑羽逵所作宸英小传,本自单行,今亦别著于录,不入是集焉。

乾隆四十六年六月恭校上。

(以上各条皆载民国十九年宁波大酉山房本《慈溪姜先生大全集》卷首)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湛园未定稿》提要

《湛园未定稿》六卷,国朝姜宸英撰。宸英有《江防总论》已著录。此本为其未入书局以前所自定,不及大兴黄氏本之完备,以别行已久,姑附存其目。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真意堂文稿》提要

《真意堂文稿》一卷,国朝姜宸英撰。此本前有秦松龄序言,宸英奉纂修之命,治装北上,裒为此集,盖其中年所作,初出问世之本也。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湛园札记》提要

《湛园札记》四卷,国朝姜宸英撰。宸英,号西溟,慈溪人。康熙丁丑进士,官翰林院编修。是书皆其考证经史之说,而订正三礼者尤多。其中如坚主天地合祭之说,未免偏执。引轩辕大角传,谓轩辕十七星如龙形有两角,角有大民、小民,以证角为民之义,亦未免穿凿。又如引《西京杂记》薄蹏事,证造纸不始蔡伦,不知乃吴均伪书。引张平宅战舰声如野猪事,证阴子春先鸣语,不知先二子鸣,乃出《左传》。引筱骖为宋祁语,不知乃唐徐坚文。引李广铸虎头为溲器为虎子之始,不知汉制侍中所执,乃在广前。引颜竣妇人诗集为《玉台新咏》之祖,不知新咏非妇人诗,亦皆不免小有疏舛。

然考论礼制精核者多,犹说部之有根柢者。前有自序称,阎若璩欲改札记为箚记,以《尔雅注》、《左传注》皆有简札之文,而箚则古人奏事之名,故不从其说,论亦典核。其书据郑羽逵所作宸英小传,本为五卷,此本乃黄叔琳编入《湛园集》者,岂有所删削与合并欤?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姜西溟《真意堂论》序

姜子《真意堂古文》一编,此姜子传世之文也。予将序之以告天下之知古文者,其不知者不与告也。姜子近著论一编,此姜子应世之古文也,予亦序之以告天下之知为制举业者,即不知古文者予且告之也。然予窃意姜子自信自重其应世之文,当不若自信自重其传世之文,而姜子之意则均。予窃疑姜子有志于韩退之之文者也,韩于古文高自矜许,独深诋其应举之作,谓有类于俳优之词,颜忸怩而心不宁。即欧阳氏学于韩,亦自言当取科第时,未暇学韩之古文,徒时时念于心而已。夫以韩欧之才,于二者尚不能兼,我不意姜子乃能兼韩欧之不能兼也。既而思之,韩所为类于俳优之辞,大概如《文苑》中所载限韵赋之类,宜其为之而忸怩不安也。若省试不贰过论,则集中亦存之矣。今观姜子之论其为举业,一如其为古文,皆以沉锐之力、精悍之思出之,与韩之古文何以异?安能令姜子自信自重之不相均也?

况功令之所以罢八股、尚策论,将以网罗天下学古之士,而今之为应制言者,大半空疏薾靡,与八股异体而同习,宁不亦重负功令哉?予故欲以姜子应世之古文告天下之为制举业者。

(计东《改亭诗文集》文集卷四)

《湛园未定稿》文录引

《湛园未定稿》,慈溪姜西溟先生著。先生为人甚奇,非寻常文士可及。

以布衣入史馆,天子知其能文,宰相为之荐达,至老始得一第,卒缘事死于狱中,王阮亭尚书深以为愧。论文喜《国策》,不喜《左传》,故其文亦善议论,不善叙事。议论之文纵横贯穿,直入子瞻之室。最奇者为《春秋四大国论》,指画情势,证据古今,理足气昌,足以垂训万世。《江防》、《海防》二稿,亦有用文章,坐而言,可以起而行者也。全谢山称先生文最知名者为《明史稿·刑法志》,极言明中叶厂卫之害,淋漓痛切,以为后王殷鉴。今其文不见集中,惟存《刑法志总论》拟稿而已。集中序最多神来之篇,直迈北宋而上,而援引铺张,至运掉或不灵,俗体或未脱者,亦间有焉。分别录之,沨沨乎大雅之音已。杂文可观者亦多,惟表志之作,营垒不坚,不及尧峰远甚。

兹选于叙事之文惟录《先太常传》一篇,余尽从汰,盖非其所长也。魏叔子尝有言曰:“侯朝宗肆而不醇,汪钝翁醇而不肆,姜西溟文在醇肆之间。但好意太多,不能舍割,三复其文,真知言之选已,上高李祖陶撰。”

(清道光十九年瑞州府凤仪书院刻本李祖陶《国朝文录》《湛园未定稿文录引》)

校刻慈溪姜先生全集例略

一、先生撰述行世者曰《真意堂稿》、《湛园未定稿》、《西溟文钞》、《湛园集》、《湛园札记》、《湛园题跋》、《苇间诗集》、《湛园诗稿》,各集具存,惟《湛园集》遍求诸藏书家,不可得见。《真意堂稿》亦仅见残本,今胪举存者,合校重刊,庶永其传而弗佚。

二、《湛园藏稿》为先生手钞本,增删涂抹,朱墨烂然,计共四册,不分卷,第前年得此于郡城黄氏,今汰其与各集重复者,釐为四卷,并以付梓。

三、先生诗文各集刻于身后,子姓已零落矣,故其遗佚实多。今检秀水朱氏,海宁查氏等诸集,又得诗词九首,订为拾遗一卷。此外或收藏于故家,或牵连见于同时诸公集中者,虑所不免疏漏之诮,不敢辞矣。

四、各集类从,而类中又以刻订之先后、卷帙之多寡为编纂之序次。

原集诗文各种或有重复,今凡已刻前集,而后集再见者,删之,仍著其目于案语中,庶原书之旧式,亦可考见。

五、各集字句异同伪脱处,皆据《湛园藏稿补正》,其不见于藏稿,而异同有长可从,伪脱有书可稽者,悉详考而审定之,余则一仍原本,以昭阙如之义。

六、近人赵氏殿成笺注《王右丞集》,凡故书雅记,有涉于右丞事文者,分为卷首卷末,牵连录之,亦销纳冗碎之一法。今略师其意,以提要、传、象、原序、目录为卷首,弁其前,以表传酬赠遗事文评丛谈为附录殿焉。

七、《真意堂稿》原本篇各有评,今移入附录。文评类而以《未定稿》吴评一则,藏稿无名氏评二则,亦并隶焉。

(民国十九年宁波大酉山房本《慈溪姜先生大全集》卷首)

《湛园未定稿》钱序

辛亥春,予客武塘,有以文字一册匿其姓氏见示者,予曰:“此欧阳子所谓古文也。武塘好为俳体俪句,安从得此?”殆学韩子之学而几入宋人之室者也。已知为姜子西溟作,与相见欢甚。自是过从宴饮,极旅中朋樽聚首之乐。明年,予入都门。未几,姜子亦至。其秋,徐太史原一邀同官数子与姜子及予为西山之游。姜子所至,题咏都遍。时予年六十有二,姜子犹强仕时也。别去十六年,予饥困日甚。姜子业入史局,与纂修。戊辰春,再入都门,过其邸舍,意思淹抑,其困殆不减予。今年复相聚玉峰,则予年八十,而姜子之齿已届予向时西山同游之期矣。岁月飘忽,人生能得几聚散哉?

姜子为人质直任性,或不合时宜,而于王公贵人,亦率其自然,不为少变,此其所以可重也。于是予将别姜子而西,姜子亦东还矣,临行出其《湛园未定稿》,属予序之。予览其编次,则昔时武塘所见之篇有仅存者,而后之所作,视前则益有异矣。姜子与予论书必取法钟王,其临摹晋唐诸家,既已入神,近复旁涉宋元,以书至米赵,而始尽钟王之变。于论文亦然,谓韩子文起八代之衰,而惟陈言之务去,彼所谓陈言者词也,而所欲明者理也。至宋元而益明,而说始益畅。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学韩子而不极诸宋元,未可谓善学韩者也。予于是益信吾向者之一见其文,而叹为学韩而得之宋之说,为不谬矣。夫姜子必由韩子而浸淫于宋元,亦犹其书法本诸钟王,熟而后可以为米赵也。而今之言诗者,于唐人音律气韵,一切未之前闻而昧昧然欲黜唐而尊宋,此尚足与言诗哉?予于文不知是唐是宋,惟直据吾中之所见,尽其所欲言以词达而止。予盖恶夫世之规摹沿袭,而不能自出一语之为可哂也,不知于姜子之议其有合焉否耶?然姜子学书,得执笔之法,心手疲劳,至于眩陨欲绝,临摹攻苦,寝食俱废,盖至今而始成,可谓得之难矣。

则其穷源审流,以有是文也,亦岂易哉?予不善书,试一效姜子执笔,不移刻,腕指欲堕,辄弃去,以是书不就。然则,予之不能刿心鉥肾,以为姜子之文,亦犹是书也,审矣。桐城钱澄之撰。

(民国十九年宁波大酉山房本《慈溪姜先生大全集》卷首)

《湛园未定稿》韩序

予识西溟先生三十余年矣,固未能尽知海内之贤豪,默数所及见,以为不可及无如先生者。而所如之穷,穷且久,久益自强,益不讐,亦无如先生。

盖三十年间人事之变化多矣,姑勿论贵游子弟,挟其声势气力,弋取功名,意满以去。即穷老失志,羁孤侘傺不平之士,屡踬久困场屋中,晚乃终得一当以不负其豪于平生者比比也,而先生乃独如故。夫穷亦何病,然至斯极矣。先生负气自高,不肯浮湛俯仰,岂亦有嫉而挤之者与?乃辄相左如此,可异也。方征博学鸿儒时,廷臣得举所知,予亟欲以先生荐,院长叶文敏公约同署名,公宣入禁中,待之两月,及予独呈吏部,已不及期矣。睢州汤先生后主试浙中,叹息语同事,暗中好摸索,勿误失姜君,竟亦不能得也。自是之后,每榜发,诸公无不以失先生为恨,至乃名彻圣主之知。而冥冥之中,卒或尼之,与夫诵南山之句、傲逆旅之中者,其不遇更奇,而深足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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