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龚鼎孳,字孝升,合肥人。明崇祯七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李自成陷都城,以鼎孳为直指使,巡视北城。及睿亲王至,遂迎降,授吏科给事中,改礼科,迁太常寺少卿。顺治三年,丁父忧,请赐恤典。给事中孙垍龄疏言:‘鼎孳辱身流贼,蒙朝廷擢用,曾不闻夙夜在公,惟饮酒醉歌,俳优角逐。闻讣,仍复歌饮留连,冀邀非分之典,亏行灭伦,莫此为甚!’部议降二级,寻遇恩诏获免,累迁左都御史。先是,大学士冯铨被劾,睿亲王集科道质讯,鼎孳斥铨阉党,为忠贤义儿。铨曰:‘何如逆贼御史?’鼎孳以魏征归顺太宗自解。王笑曰:‘惟无瑕者可以戮人,奈何以闯贼拟太宗?’遂罢,不问。坐事降八级调用,补上林苑丞,旋罢。康熙初,起左都御史,迁刑部尙书,卒谥端毅。乾隆三十四年诏削其谥。鼎孳天才宏肆,千言立就。世祖在禁中,见其文,叹曰:‘真才子也!’尝两典会试,汲引英隽如不及。朱彝尊、陈维崧游京师,贫甚,资给之。傅山、阎尔梅陷狱,皆赖其力得免。临殁,以徐釚嘱梁清标曰:‘负才如虹亭,可使之不成名耶?’釚后以清标荐试鸿博,入史馆。自谦益卒后,在朝有文藻、负士林之望者,推鼎孳云。”著有《定山堂集》。
中秋后二日,徐乾学邀同游西山,同游者有钱澄之等。
钱澄之《田间诗文集》诗集卷十九《客隐集》(清康熙刻本)页10a有《中秋后二日徐原一邀同姜西溟、叶子吉、张素存游西山马上杂作》,共十一首,其一云:“风尘双眼暗,出郭见青山。为趁故人兴,才偷此日闲。
客心踪迹外,秋色有无间。一往奇难尽,相期信宿还。”其二《摩诃庵》云:“兰若临官道,开门小院幽。茗香行客恋,诗句故人留(壁上见沈仲达题句)。得地能无坐,趋程岂是游。海棠花覆砌,且对满庭秋。”其五云:“错到宝珠洞,遥闻钟磬音。崖危牵马上,路失遣僮寻。眼界凭虚豁,山门映雨深。向来游兴倦,几欲罢登临。”其七《香山寺与子吉桥边坐话》云:“不见香山寺,到来耳目清。过桥高树合,绕殿碧泉行。风起兼松响,宵深作雨声。客来贪坐久,藉草话平生。”其八《拜景泰帝陵》云:“小憩凭虚槛,还扶上岭筇。路盘千尺磴,阴合万株松。月出窥疏幔,风生杂晚钟。石阑留客坐,缓步到孤峰(松磴)。”其十云:“零落西山墓,归鞍拜景陵。寝荒摇麦秀,墙缺过瓜藤。正朔犹称帝,中官剩作僧。昌平原庙近,何日更同登。”(《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1册第489页)
《苇间诗集》卷二页28a有《始游西山出西便门憩摩诃庵作》:“秋风昨夜动,吹遍长安城。西山入我怀,驾言出郊坰。始经夕月坛,缅邈凌太清。月魄犹挂户,云生忽满楹。歇鞍野寺外,落叶迸阶声。精庐一道人,焚香启幽扃。壁间留遗迹,仿佛初古情。真似理莫辨,群言徒纷营。岂知象教设,元与神化并。声闻既不立,了然得无生。”
此后《苇间诗集》卷二的几首,如《出十方院》、《宿张氏庄》、《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来青轩》、《香山寺泉》、《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表忠寺松(寺为内宦立者)》、《景帝陵》,当为此次游西山所作。有几首所写景象和地点亦同钱澄之,如《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林卧起自早,不知阴与晴。一径入蒙密,千峰乱晦明。崖深路转迷,石齿交支撑。寒禽无好音,孤花歇余荣。云端数骑见,树杪几人行。山风飒然来,四垂雨冥冥。徒旅色惆怅,步骑时相萦。侧迳三四转,苍翠纷来迎。忽见双树阴,又闻清磬声。菌阁空中出,香云尘外生。下窥临无极,上缭盘太清。五芝茁岩户,三辰倒松楹。万里桑乾流,照日光晶莹。神龙衔其珠,变化讵常形。杳然石洞内,何由测精灵。”又如《香山寺泉》:“何处涤尘虑,数里闻清响。伏流青松根,潆洄绿苔上。朅来秋正中,缺月犹堪赏。不知夜浅深,默默成孤往。”又如《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中天结绀宇,丛木时亏蔽。磴道交绮术,疏泉筑文砌。盘盘入窈冥,落落无根蒂。松风恍可悦,遂此成小憩。平皋下夕阳,暮景腾氛翳。飞鸟之所没,孤云倏其逝。谁为感予心,抚石自凝睇。”又如《景帝陵》:“马蹄风紧日惨瘦,行人指语景皇坟。遮列槎枒脱旧干,寝堂苔藓长新纹。不须俯仰感兴废,斗粟尺布久有闻。迢迢天寿郁相望,珠襦玉柙穷上方。蚀土金碗虽未出,照夜漆灯已无光。一十三陵卧夕阳,秉钧者谁今亦亡。君不见,风号雨泣于谦墓,年年奔赛空钱塘。”
按:钱澄之《田间诗文集》诗集卷十九页4b有《癸丑上元登白塔寺》,最后一首是《癸丑岁暮饮退翁斋忆芝麓宗伯同纪伯紫作》,可知游西山在是年。
又:钱澄之《湛园未定稿序》:“明年,予入都门。未几,姜子亦至。其秋,徐太史原一邀同官数子与姜子及予为西山之游。姜子所至,题咏都遍。时予年六十有二,姜子犹强仕时也。”钱澄之生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六十二,正是本年。
按:王逸明《昆山徐乾学年谱稿》康熙十二年谱页34引徐乾学《田间全集序》:“岁壬子年冬,(钱澄之)忽来都下,馆余座师龚端毅公家,因与订交欢甚。明年(即康熙十二年),余将出京,与叶讱庵(叶方蔼)、张素存(张玉书)诸公邀之,共游西山萧寺,清宵剧谈,益悉其生平本末。”(又见徐乾学《憺园集》卷二十页22)
此后卷二的几首,如《出十方院》、《宿张氏庄》、《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来青轩》、《香山寺泉》、《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表忠寺松(寺为内宦立者)》、《景帝陵》,当为此次游西山所作。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五十三(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叶方蔼,字子吉,江南昆山人。顺治十六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江南奏销案起,坐夺官,寻授上林苑蕃育署丞。事白,还故官。康熙十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十四年,迁国子监司业,再迁侍讲。宴瀛台,群臣皆进诗赋,方蔼制八箴以献,上甚悦,命撰太极图论以进,赐貂裘文绮。十五年,迁左庶子,再迁侍讲学士。十六年,命充孝经衍义总裁,进讲通鉴,上问:‘诸葛亮何如伊尹?’方蔼对曰:‘伊尹,圣人,可比孔子;诸葛亮,大贤,可比颜渊。’上首肯。讲中庸,上问:‘知、行孰重?’对曰:‘宋臣朱熹之说,以次序言,则知先行后;以功夫言,则知轻行重。’上曰:‘毕竟行重!若不能行,知亦虚知耳。’转侍读学士。十七年,充鉴古辑览皇舆表总裁,经筵讲官,直南书房。上勤于典学。故事:以大臣二人日直,上特以属方蔼兼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十八年,召试博学宏词,命方蔼阅卷,总裁《明史》。十九年,尚书讲义成,上以讲幄劳,加方蔼尚书衔。上讲《易噬嗑卦辞》,方蔼与同官库勒纳进所撰《乾坤二卦总论》,上览竟,谕曰:‘卦爻义各有不同,即如噬嗑卦中,四爻,主用刑者言初上;二爻,主受刑者言必得。总论发挥,庶全卦之义了然,诸卦可依此撰进。’二十年,授刑部侍郎。二十一年卒。遣奠茶酒,赐白金二百。上以方蔼久侍讲幄,启沃勤劳,命优恤,赐谥文敏。方蔼初释褐,以文章受知世祖。家居时,有密陈其居乡不法者,下其事江苏巡抚田雯核覆。雯以乡评入告,上曰:‘朕固知方蔼不如是也。’其后事圣祖,直内廷,眷遇优渥。方蔼故廉谨,其卒以板扉为卧榻,支以四瓮,布帐多补缀,无以为敛,见者以为难能。”
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卷六(清道光十年刻本):“张玉书,字素存。江南丹徒人。顺治十八年进士,官至大学士,谥文贞,有《张文贞集》。”
又:“是集舂容典雅,沨沨乎盛世之音。其《拖诺山》、《狼居胥山》二碑,叙述圣武神功,皆为详赡,足以昭示万世。其《纪平定江南事》、《纪灭闯献二贼事》、《纪三路进师下云南事》、《纪平水西事》皆端绪详明,得诸耳闻目见,足以彰开国之鸿烈。纪《顺治》、《闲乐章》及《钱粮户口》三篇皆足资掌故,而《纪陕西殉难官事》一篇亦足与史传相参。(《四库提要》)”
穆彰阿《(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七(四部丛刊续编景旧钞本):“西山,在宛平县西三十里,太行山别阜也。巍峩秀拔,为京师右臂,众山连接,山名甚多,其总名曰西山。”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九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慈寿寺傍有庵曰摩诃庵,不甚大,洁净特胜他庵。殿前后多松桧,四隅各有高楼,叠石为之。登楼一望,川原如织,西山苍翠,欲与人衣袂接。右即法藏庵,为摩诃别院,僧无铉所创,无铉善琴(《长安客话》)。”又:“臣等谨按:摩诃庵法藏庵今并存。原摩诃庵,嘉靖丙午建也,庵有楼以望西山。天启中,魏珰过庵下,偶指楼曰:‘宜去之!’即日毁。”
李卫《(雍正)畿辅通志》卷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宝珠洞,在宛平县西翠微山。洞石黑白点渗珠,名以此。”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八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臣等谨按:……香山寺,在璎珞岩之西,前建坊楔、山门,东向。南北为钟鼓楼,上为戒坛,内正殿七楹,殿后厅宇,为眼界宽。又后六方楼三层,又后山巅楼宇上下各六楹(《静宜园册》)。”又:“臣等谨按:香山寺为二十八景之一,据徐善《泠然志》:‘寺为金章宗会景楼故址,详见后。原书各条,正殿前石屏一,中刊《金刚经》,左《心经》,右《观音经》;屏后恭镌皇上御笔‘然灯古佛’,观音、普贤诸像,并御制赞语。殿额曰‘圆灵应现’。六方楼上层额曰‘光明莲界’,中曰‘无住法轮’,下曰‘薝卜香林’。山巅楼宇上额曰‘鹫峰云涌’,下曰‘青霞寄逸’,皆皇上御书。”
李卫《(雍正)畿辅通志》卷四十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景泰帝陵,在宛平县金山口,距西山不十里。成化十一年,上尊谥祭仪,并如长献诸陵。”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六京师志十六(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慈云寺,在崇文门东城角泡子河西。寺明万历六年建,内有明建寺碑记,字已损缺。顺治十年重修,俗称为十方院。今大殿已毁,其第四层为藏经阁。寺距贡院不及一里,每逢乡会试年,寺僧以第三层东西屋赁作考寓。”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八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香山寺北为观音阁,后为海堂院,院东为来青轩,西为妙高堂。”又:“臣等谨按:来青轩为二十八景之一。轩内恭悬圣祖御题额曰‘普照乾坤’,观音阁上层额曰‘普门圆应’,下层曰‘性因妙果’,皆皇上御书。”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六京师志十六(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洪光寺,在香山寺西北。寺亦古刹,明珰郑同修。寺据山顶,由香山西北盘道上到寺,入石门,路甚修平,古柏夹之。人行道上苍翠扑衣,可数百步,复折而上,如是者十有一。每登一折,必右俯木末,左瞰绝壁,壁皆甃石为之,岁久若天造,即所谓十八盘也。寺山门东北向,内建毘卢圆殿,同生于高丽,其国王李祹贡入中国,得侍宣宗。后复使高丽,至金刚山,见千佛绕毘卢之式,归结圆殿,供毘卢表里,千佛面背相向,左为太虚室,又左为香岩室。寺后门外坊座二,前曰‘蕙馨’,后曰‘芝采’(《旧闻考八十六》)。”
西溟有诗赠钱澄之。
《苇间诗集》卷二页28b有《赠钱叟(饮光先生)》:“日暖下平芜,霁景散林樾。发兴自钱叟,论事气蓬勃。倾耳必并辔,肩摩互驰突。有时笑抚掌,亦或怒指发。鼎鼎百年内,颠倒尽始末。风沙动地来,口噤不能发。良久还复然,饥马为忘秣。日午闻香梵,山门抚残碣。窈窕入深院,霜钟坐来歇。茶芽发灵性,芝草变金骨。尘镜寂无取,一悟自超越。”
在叶方蔼处看朱彝尊文集。
《湛园集》卷一《朱竹垞腾笑集序》:“腾笑集者,友人朱君竹垞所自名其入仕以后文也。余癸丑在京师叶文敏公得君集,读竟,叹曰:古雅固所不论,尤难其无一语夹杂,是时君方袭处士服,溷迹公卿间。”
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年),西溟四十七岁。
【时事】正月,命勒尔锦等讨吴三桂。三月,耿精忠反。五月,吴三桂遣兵攻入江西等地。七月,嘉兴、湖州朱二胡子等起事,旋败死。八月,象山等县民纷起。
自北京道汝宁抵扬州,辑《选诗类钞》成。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5a《选诗类钞序》:“去年十一月,自京师道汝宁。
客邸多暇,因取更编辑之,以人系代,以诗系人,稍芟汰者十之二,日呵冻书之。仅一月,发汝抵广陵,录成卷共得百十三纸……时甲寅正月己丑书于广陵寓斋。”
与何嘉延同客扬州知府金镇幕府。
《湛园集》卷五有《山阴仲渊何公合葬墓志铭》:“甲寅岁,余与山阴何嘉延同客扬州郡署。每言其先府君御史公事,辄呜咽涕洟不止。而是时去府君之死已二十余年矣。今年复会于金陵,得见故人魏冰叔所为公传略,而嘉延亦自以所撰行状遗余,求为之铭。”
何嘉延,字奕美,浙江山阴人。工诗文、书法。著有《绿水集》、《尔耳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