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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下班回家,远远望见架子车歪在街边,一群人在围观。
她意识到被众人围着的是儿子,拨开人群挤进去。母亲差点晕倒,本来在大雪中冻得冰凉的身体腾地燥热,她清楚看见儿子身下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娘儿俩折腾回家天已全黑,母亲熬了糖水叫他喝,一再问他到底怎么了,士心没法回答。
“痔疮犯了。”他只能撒谎。
“从小到大没见你有痔疮。”母亲将信将疑。
“妈!小时候没痔疮这你知道,我都多大啦?你还能时刻盯着我瞧啊?真是痔疮。”
“也是,过了七八岁,你就没再光着身子让我瞧了。”母亲大概想起了士心小时候光着腚在她跟前跑来跑去的模样,笑了,脸上多了几分关切。
母亲坐到士心床边,细看儿子的脸,儿子憔悴消瘦的脸看得她揪心。
“丢了大学,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能糟践身子,多吃饭,别再弄出病来。”
士心点点头,望着母亲,笑了。他要的也许就这么句关心话,等了好久。
第二天大早,士心跑去小饭馆看兰兰。老远看见妹妹站门口,一个胖乎乎围着围裙的妇女站在士兰面前正大声呵斥她。
兰兰见了哥哥,想打招呼却没敢,默默站着来回搓手。士心看得清楚,妹妹的手被水泡得通红,大大小小的裂口像娃娃的嘴。士心站那女人身后听了片刻,知道是妹妹不小心打破碗惹恼了老板娘。
士心走到那人前面:“打破一个碗,你也骂够了。别骂了,叫她好好干活吧。”
女人斜了他一眼,问:“哟!吃瓜子嗑出臭虫来,这算什么人?”
士心很想回敬一句,却忍住了:“我是她哥。”
女人顿了一下,不屑一顾:“闯了祸,老子来了也没用。”女人不理士心,几句脏话冲兰兰甩过去,指着她的头戳戳点点。
士心忍不住了:“够啦!不过一个碗,至于吗?”
女人不示弱:“对了,就一只碗。赔啊!赔了就不骂,大冷天,我烤烤炉子不好吗?”
士心兜里没钱,就算一只碗也赔不起。
那个女人斜眼看他,底气更足:“不服气?受不了?有本事让妹妹干点体面活,在这儿洗盘子,就得受得了这份气!”
士心从妹妹身上摘下脏兮兮的围裙,窝成一团丢给那女人,拉起妹妹的手:“回家!”
那女人待要阻拦,士心瞪眼道:“找抽就拦着。信不信大耳刮子扇你?”
女人毅然闭嘴,怔怔望着兄妹俩走出很远,这才跺脚跳骂:“强盗,土匪啊……”
“哥,工钱没领……”兰兰想回去。
士心将妹妹的手拉得更紧了:“不要了,不受这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