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阿灵走了,带着肾病,带着好朋友士心最无力的嘱托。
士心坚持要去火车站送,阿灵说什么都不肯。士心赌气地拿起她的行李往前走,愤懑和悲伤化成泪水在眼里打转。
阿灵在他身后跺脚喊道:“同学,能不能不去!我会哭……”
士心停下脚步,犹豫一下,他听得出阿灵在极力压着情绪。“同学”是他们平时的玩笑称谓,此时却冲不淡离别的哀伤。阿灵平常喊他同学,总带着几分调皮,他喜欢这个称呼,今天这个曾他温暖的称呼却有些刺耳。阿灵离开,他们很可能将永远不再是同学。
“不好笑。”士心转身回到阿灵跟前,红着眼轻声说,“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写信,一定要好好治,按时吃药,早点回来。要是做不到,跟你绝交。”
“才不!我要回来,没我欺负你,你会很没劲。”
士心点点头:“我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你回来随便整,扛得住!”
阿灵笑了笑:“东北话学得不赖,说得比我好,这谁扛得住?”
“别闹,答应我。”
阿灵抿着嘴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答应不答应没分别,士心的嘱咐,除了写信之外阿灵可能全都做不到。
阿灵笑笑,帮士心整了整跑到中山装领口外的衬衫,说:“别那么拼命,珍惜身体。你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咱俩处境半斤八两。你比我聪明,有些事没让学校知道,我傻傻的把什么都告诉室友,才落下今天这个结局。做老实人不一定好,不过,你得老老实实听我话。”
“我听。你也得老实,别瞒我,有困难,一起扛。”
士心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叠薄薄的钞票,塞给阿灵,不由她推辞,牵着她的手放进风衣口袋,轻轻拍了拍:“别说话,拿着,别让我难过。”
“那你就忍心让我难过啊?”她忍不住哭了。
“走吧。再晚赶不上火车啦!”
阿灵擦擦眼泪,面如雨荷:“赶不上最好!鬼才想赶这趟车。”她从士心手里接过行李,“想好了不哭的,还是被你弄哭了。”
两人同往火车站,路上万言在心,却都一语不发。
站台上,阿灵从背包里拿出写好的信:“火车开了再看!”
分别很平静,士心没说,阿灵没哭,两人隔着车窗挥手,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阿灵在信里叮嘱士心好好养病,但要务必隐瞒病情,她盼着重聚,她还想欺负士心。薄薄一页信士心读了三遍,泪如雨下。几十张饭票是阿灵平时攒下的积蓄,留给了“同学”。
送走阿灵,士心接连几天提不起精神。他不知道能为阿灵做什么,他相信这个时候阿灵最需要的不是礼节性的祝福和全无用处的安慰,她需要钱。他除了还没到手的三千稿费,眼下根本没能力帮阿灵,就算拿到那笔钱,很多窟窿等着去填:债务,母亲的病,妹妹的学费……
他要帮阿灵,却下不了决心将尚未到手的稿费寄给阿灵。
他只有一个办法能帮阿灵——竭尽所能努力赚钱,现实冰冷,安慰和鼓励解决不了问题。阿灵要想战胜病痛重新回到校园,简单到其实只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