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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士心运气不错，小西天新开个仓储超市，在学校张贴栏贴启事找散工，他下午正好没课，又离得不远，跑去干了半天理货员，挣了十五块钱，还免费送他几个有疤瘌的苹果。
回到学校，他只买了份豆芽，一个馒头，因为有苹果，他比平时少买了个馒头。他在食堂洗净了其貌不扬的苹果，蹲在食堂对面大树下，馒头就苹果，配上豆芽菜，吃得有滋有味。
树下的草坪已经有几处冒出淡淡青绿，这是个暖春。
他蹲在树下吃得稀里哗啦，倒不完全是在这儿吃得自在，他是在等人。
赵海涛从食堂过来，凑到他跟前从饭盒里舀了勺豆芽，又将自己的饭盒递过去分享。士心从海涛饭盒里夹了块肉丢进嘴巴，又咬一口苹果。
海涛瞪大眼睛：“行啊，有餐前水果了昂，又挣钱了呗？”话音刚落，从士心手里夺过一个苹果，张嘴便咬，嚼得嘴角冒果汁儿。
士心笑笑，又朝海涛的饭盒伸筷子，海涛转身躲开：“就三片肉昂，咋恁贪心！”
士心正要笑话他，却见阿灵从食堂出来，手里拿着个馒头。
他等的人出现了，果然不出所料，阿灵又在啃馒头。
阿灵轻轻咬一口馒头，慢慢朝宿舍方向前走去，单薄的身影和攥在手里的馒头令士心若隐若现的猜测清晰起来，他知道了阿灵为什么会晕倒，医生说她营养不良并非臆断。
士心暗暗自责，他住院时阿灵去看过好几次，每次都陪他说话，用笑声和快乐赶走他心里的落寞孤独；出院后他一直沉浸在忙碌中，没顾得上留意这个曾令他温暖的同学，其实他早该想到阿灵的处境和他大同小异：她总穿着旧旧的衣服，书包也旧旧的，长长的马尾辫只用一根橡皮筋扎着，全身上下没任何饰品，豆蔻年华的女孩如此素面朝天的不多。
士心起身，叫海涛先回去。他朝在夕阳里啃馒头的阿灵走过去，走到她面前默默停下。
阿灵抬头看见他，浅浅一笑，拿着馒头的手又藏到背后。她那样柔弱，全然不是那个在雪地里嬉笑，洒下一片欢声笑语调皮丫头。
士心站在阿灵对面，却不知道该做什么，笑了笑：“一起吃饭。”
“我买了饭，吃过了。”阿灵小声说罢，低头要走。
士心急了，一把拽住她胳膊，将她纤细的胳膊拽到前头，从她手里抢走半个馒头，一口咬掉一多半，嘴里掉着馒头渣：“我吃，看你吃啥？”
阿灵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同学，你疯了吗？抢东西吃！”
“嗯！就抢了。要不要抢回去？”
阿灵摇摇头，笑得很好看。
“还笑？我看你才疯了。”士心将仅剩的馒头吞了，鼓着腮帮命令，“走，吃饭去。”
“拦路抢馒头，还这么嚣张，张士心你疯得没救啦……”阿灵摇晃着脑袋说。
“天天馒头，顿顿馒头，你忘了医生咋说啦……”士心发现进出食堂的人都朝他看，赶紧撂开阿灵的胳膊，小声说，“医生叫你吃好点，忘啦？”
“那大夫好像不是跟我说的，是对你说的。”阿灵抿嘴一笑。
士心立刻想起那天医生误以为他是阿灵的男友，叮嘱他好好照顾阿灵，顿时羞了。
阿灵看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你几个意思？”
“我就想回宿舍，然后去洗个澡。”阿灵笑嘻嘻说道，“你要跟着，不拦你。”
士心不知如何阻拦，稍一愣神的工夫，阿灵竟绕过他匆匆忙忙走了。
夕阳照着她单薄的身子，白色旧风衣的衣襟在晚风中起起落落。士心端着饭盒默默望着阿灵远去的身影，有点赌气地将饭盒扣好，大步朝宿舍楼走去。
阿灵的眼神总在他眼前晃动，令他惺惺相惜。阿灵可能比他更困难，他能吃上两毛一份的豆芽，阿灵却只有馒头，偌大的校园，晚饭总用一个馒头将就的也许只有阿灵一个。
士心回到宿舍，三两口吃了饭，向同学借了洗涤灵将饭盒仔细洗净，跑到食堂买了份红烧肉，打了二两米饭，一路小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将饭盒放在传达室窗口。看门的阿姨朝传呼器喊阿灵名字，阿灵在楼上答应，士心交了一毛钱传呼费，又将挑好的两个看得过眼的疤瘌苹果放在饭盒上，嘱咐阿姨交给阿灵。
他有点紧张，做贼心虚般地一路跑回宿舍，躺床上想象阿灵美滋滋吃红烧肉的模样，不由地笑了。赵海涛瞧瞧他，问道：“搞什么鬼昂？今天你不正常。匆匆忙忙出去，满头大汗回来，又在这傻笑。有喜昂？”
“是呗，有喜！你要不要摸摸？”他将肚子挺起。
赵海涛笑道：“哟，还有这功能？强大了昂！”
“正经点，想正事儿呢！”士心笑笑，又想到了阿灵吃红烧肉的模样。
“最不正经的就是你。就知道傻笑，红烧肉吃坏脑子了吧？挣大钱了？”
“红烧肉在哪？给我来两块。”
“装，接着装！你买了红烧肉，对面宿舍的早给你传遍了，说，躲哪儿吃独食去了？”
士心没想到买肉竟被同学瞧见了，笑道：“对啊，挣钱了，买了份红烧肉吃独食去了。”
海涛瞪大眼睛，鄙视道：“奶奶个腿昂！把我撵走，密西红烧肉！我还以为你要跟阿灵说啥悄悄话呢，早知道赖着不走。你真仗义，五块钱的红烧肉，吃独食。”
士心闻言，这才想起红烧肉花了五元饭票，不由心疼，龇牙咧嘴笑。
海涛用山东腔再次鄙视他：“五块就五块呗，俺又没沾光，脸都变了，你是真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