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求一个答案
此言一出,监斩官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差点滚下马鞍来:“六王府王妃?哈哈,她儿子才给这囚犯劫了,她会为囚犯求情?她要是王妃,那我还是天王了!”
“住口!我就是六王府王妃,你信口雌黄,不怕六王爷吗?我命令你,马上放了他!”席漫也知道世人对六王爷申屠晔颇为顾忌,觉得他也要卖申屠晔三分面子。
乌云霎时飘远,路面水光闪烁。
“两个疯子!”监斩官见头顶的日头已经渐渐直了,生怕误了时辰,立刻下令开路。
军士毫不客气,几道长鞭如闪电般,往席漫身上甩过来。
席漫一时呆了,竟不及躲避。奶娘啊一声惊叫,赶紧将她往身后一拖。
已经迟了。
长鞭的鞭稍,仿佛毒蛇迅速游来,就要噬咬到席漫的身体。
只听见一声尖尖的厉叫,完全盖住了鞭子甩动的尖啸。
席漫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团白影闪过,所有疾驰而来的长鞭都消失了。
“尤琛?”她禁不住问。
不,不是尤琛,尤琛鬓边已经有白发,他却发黑如漆。
“黄尚?”她问。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那男子身材挺拔,如青松立岩,并不像黄尚那样没骨头似的随风摇摆,而且他的衣服也不是纯白布袍,而是霜白,疏疏落落浮着淡淡的银色松叶纹。
“哈哈,错,错了一个字,我叫皇帝。”一个低沉的男声道。
“皇帝?”席漫在唇间重复着,难道这个竟是申屠晔的皇帝哥哥?
“是,黄色的黄,棠棣的棣,黄棣。”他快步走到监斩官的身边,迅速而低声说了几句,监斩官变了脸色,颤颤地道:“是,是,是!”
“六王妃不过出言问几声,你们就乱挥鞭子,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伤了王妃,你们担当得起吗?怎么跟六王爷交待?”那人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仿佛一块块石头砸过去似的。
监斩官砰的摔下马,不顾地上积水,匍匐在地,不住磕头:“是,是,教训得是!”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白衣人是何等来历,竟让监斩官都跪倒。席漫也在慢慢揣摩那人的来历,头脑中没有半点印象。
黄棣缓缓转过身来。
席漫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底下,出了一个花枝摇曳的妖孽美男黄尚,竟然还有一个俊逸不凡的他!不是软绵绵的美,他的美如月下梅影,疏疏淡淡,让人见之忘俗。
这样的男子,只应居住在瀛洲蓬莱等仙岛,凭栏临风,踏月弄影,对酒当歌,敲破玉壶,怎能出现在这里?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在灿烂的阳光下,那样浓重的蓝黑,闪烁着鸦青似的光辉,不住变幻,让人禁不住直坠悬崖似的沉迷其中。
“喂?喂?”黄棣禁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他几声亲昵的南南,让席漫清醒过来,望了望囚车中满怀希望的莫奇,立刻道:“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他虽然掳过我儿子,应该还罪不至死吧?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刚满月便背负了一条人命,只想为他积点阴德。”
黄棣又奇异地深深望了她一眼,道:“这样连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人,死不足惜。你何必委屈自己顺从恻隐之心?”
“不,我从不委屈自己。他掳我孩子,求财是假,报仇是真,可他没有伤害我的孩子,说明人性未泯。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黄棣眸中噼里啪啦烧过一连串的火花,点点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他又对监斩官说了几句,只见监斩官马上爬起来,一声令下,军士调转囚车方向,往回走了。“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很远了,还可以听到莫奇的喊声,显然军士已经取出他嘴里的木胡桃了。
路人见看不成杀头,一片哗然。
席家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一旁,奶娘催促席漫登车离开。
黄棣却笑笑,道:“你不怕是东郭先生?不后悔?”
东郭先生!席漫觉得自己虽然爱憎分明,却并非心肠柔软之人,便笑了笑:“我相信他不是中山狼,浪子回头金不换。”旁边的奶娘却嘟嘟囔囔,说黄棣眉毛一挑,露出赞赏的神色,道:“好胸襟!咱们一见如故,结为兄妹如何?”
“兄妹?姐妹还差不多,如果你做姐姐,我不介意做妹妹。”席漫救了莫奇一命,心情大好,不由开了一句玩笑。
“呵呵,我不介意你喊我姐姐,还真的从未听过呢。”黄棣哈哈大笑,眉宇间尽是促狭。
席漫想不到他居然这样答,一时呆住了。
恰在这时,头顶上飘下水珠般剔透的声音:“还不上来?”
她抬头一望,见路旁酒楼三楼的窗户,伸出一只纤长莹白的手,撒花海棠红的袖子随风飞舞,格外惹人遐想。声音已经如此清甜,翘起的手指也这样撩人,还不知里面的人儿如何倾国倾城呢。
黄棣朝席漫拱拱手,膝盖微弯,脚下一用力,凌空而起,轻飘飘射入了那窗户中,窗内随之飞出一声轻笑,那美人儿似乎受了黄棣一吻。
“奶娘,你见多识广,这京城可有个叫黄棣的吗?黄棣黄棣,难不成竟是黄尚的兄弟?”席漫沉吟着。
奶娘低着头,嗫嚅道:“我,不知道。”
车夫触到席漫询问的眼光,也立刻转过脸,道:“二小姐,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们虽然都推说不认得,可是神色慌慌张张的,明显在撒谎。席漫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她抬头望望路边华丽的楼宇,人来人往的,门上悬挂着一幅大大的招牌。
九仙楼。
难怪奶娘与车夫都不敢说,监斩官也不敢说。
“奶娘,这九仙楼的花魁是哪一位姑娘?连皇上都巴巴的听她的话。”她钻进车内后,与奶娘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才装着不经意地问。
“当然是嫣碧来,她——。”奶娘不假思索地回答,话出了口,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自己这样,不就明明白白承认了方才那个就是皇上吗?皇上逛青楼,无论怎样都不算光彩。
宽嫂听到提起嫣碧来,兴趣大发,立刻也帮忙透露八卦消息:“那嫣碧来乃是波斯美女,一双眸子绿莹莹的,跟猫似的,有人说到了夜间她会变成一只白毛波斯猫,从房间里跳出来,在屋顶上拜月亮呢,拜得越久就越发貌美,目光能够摄魂的,迷得男人团团转。”
这样的无稽之谈,席漫只一笑而过。
马车从后院侧门进去的。
席相家并不像席漫想象中的奢华府第,地上的青石砖都踏到凹陷了,路边也只是平常的花树,没有剪裁,让它们肆意生长,绿意浓浓,绿多红少。凋零的落叶,只是扫到树头堆放着,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新鲜气息与落叶微腐的味道,就像走在山野小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