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保孩子
走了仪方公主,来了老王妃。
无论席漫怎么说,老王妃都不相信她会好好照顾、保护自己,非要每日三次跑来莲华苑瞧瞧,过了两日,干脆不打招呼,将自己的衣物被铺搬来了厢房。“我觉得,住得近,想看就看,也省得老是跑来跑去。”老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又一个奶娘!
席漫无可奈何接受了老王妃的好意。
等到老王妃昼夜不停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才发现,老王妃杀伤力远超奶娘,仔细程度绝胜狗仔队,吃的喝的,太热不行,稍凉也不行,躺太久不行,坐太久也不行,举手不能太高,说话声音不能太大……席漫觉得,自己完全给密封了,比熊猫还熊猫。
“娘,其实你用不着这样紧张。”席漫试着跟她谈判。
“我不紧张,我只是担心。呵呵,南儿,有娘在,没人可以再伤你一根毫毛。”老王妃慈爱地说。
席漫望着她温柔关切的目光,心中一酸。她可以忍受申屠晔无理的喷火,却受不了受老王妃由衷的爱护。歌坛大姐大的她,曾是多少人请求帮助、庇护的对象,除了万祺,却很少人想到,她也是一个女人,也需要呵护与照顾。
“娘!”她轻轻唤了一声,语中已经哽咽。
“傻孩子!”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注意力给床边的孩子衣物吸引住了。“这小帽子好可爱!晔儿出生前我也给他做过好几顶的……”她不自觉提起申屠晔,又拿起针线布料,兴致勃勃地要为未来的孙子再做几顶小帽子。
联想到她与申屠晔奇异的母子关系,席漫禁不住猜测,她与申屠晔之间,曾经经历过怎样曲折离奇的故事。
席漫的猜测很快就被揭晓了。
老王妃独自修行许久,依旧不能忘情。
为孙子做的衣物越多,越是联想到儿子小时候,脸上的温柔与母爱都泛滥成灾了,两只眼睛水似的涟漪流光。
席漫不问,只听她一个人唠唠叨叨,零零碎碎的,渐渐拼凑出关键词。申屠晔是她亲生的,不过从小由太后——当时的皇后亲自抚养长大。
“为什么王爷由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席漫忍不住出声。
老王妃吃了一惊,停住手中的针线,眨了眨眼睛,说:“因为五皇子刚刚出世没有多久,便、便——所以皇上让我将晔儿送给她照顾。”
原来如此,就因为这样,才造成了他们母子的隔阂与申屠晔不可一世的嚣张暴戾吗?申屠晔似乎还没有学会如何与她像普通母子般相处,疏离,冷淡,不耐烦,想要避开她,却又为身份所拘束,不得不忍受着她在身边的出现。
老王妃没有在意她的反常,跟她提了许多申屠晔小时候的往事。
“他蹴鞠技艺高超,小小年纪那球像粘在脚上一般,每回表演,先皇都赞叹不已……”
“他最喜欢穿一身金花红衣,头上紫金冠,每一次蹴鞠,头发都跟着飘荡,小脸红红的……”
“有一次他将球踢上了殿顶,竟然搬了梯子,噔噔爬上了殿顶拿球,后来在殿顶踢了起来,引得不少宫人围观。听说先皇骂他胡闹,罚了他十大板,几日起不来床呢……”
席漫听她叙述,渐渐发现不对劲,所有一切要么是看的,要么是听说的,难道在申屠晔小时候两人竟然完全没有亲密接触?甚至,可能申屠晔根本不知道老王妃是他亲娘?婆婆真可怜啊。
常言道养娘不及亲娘大,骨肉亲情刀砍不断,并不一定,看看申屠晔与老王妃,十月怀胎的功劳显然不能超越多年的抚养。席漫皱起了眉头。
她不禁陷入了幻想中。申屠晔一直以为自己是太后亲生,对皇位充满希冀,先皇骤然立了当今皇上为太子,他不敢置信,去问先皇,先皇冷冷地告诉他,他并非嫡出,那个某某才是他的亲娘!晴天霹雳下,可怜的申屠晔被迫离开皇宫,搬进了六王府。先皇驾崩,老王妃跟随儿子,也搬来了此处,但是母子之间仅限于名分,完全没有情感交集。
她越想,越觉得老王妃可怜,又觉得申屠晔的喜怒无常也有了根源。额,这对母子也挺可怜的,适当时候,要为他们拉拢拉拢才行。
她却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绝大部分,却猜错了最关键的地方。
莲华苑中有老王妃主持,事事整齐,稳婆、奶娘一应预备好了,只等待宝贝小王子的诞生。
这几日,席漫都不见万琪过来,不由觉得奇怪,问坠儿,坠儿说老王妃不许她进来莲华苑。
“娘,为何不许琪妹妹过来呢?”席漫问道。
“那女人,我看了不喜欢,不许她过来惹你生气。”
席漫哭笑不得,说:“琪妹妹性格爽朗,如果熟了你就不这样说她了。”
“她性格爽朗?如果真是那样,就不会霸住晔儿不放了,起码也劝晔儿过来看看你。娘虽然老了,并没有老糊涂。”老王妃不以为然。
席漫抱着她的手臂,说:“谁老了?知道的说你是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姐姐呢。”这话她倒不是刻意奉承的,老王妃的确保养得年轻,皮肤粉嫩。
老王妃笑得眼睛弯弯的:“你这孩子,就会胡说呢。以前静得跟影子似的,如今一开口,不得了,抹满了蜜糖呢。”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席漫忽然觉得腹下一阵热流涌出,两腿与衣裙都湿了。“娘!”她惊慌地叫了一声。
老王妃目光锐利,一见如此,立刻扶她躺下,嘱咐她不可乱动,又传唤稳婆。
“娘,我要生了吗?肚子不痛啊!”席漫大惊失色,只觉得热水继续控制不住的涌出。
“别动!静静躺着!我乖孙没事,你也会没事的!”老王妃的脸忽然变得凝重严肃。
还有至少一个月吧,怎么提早生产了!席漫的身体几乎要缩成一团,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尽量摊直身体。
四个稳婆冲进来了。“娘娘,别急,有我们在!”她们麻利地稍微抬高她的两腿,放好草纸布片。
老王妃退到外间,大声吩咐丫头仆妇们赶紧去烧开水,又让请薛大夫过来,随时候命,同时遣人去唤申屠晔,自己掏出一串佛珠在手,低声为儿媳妇跟孙子诵经。
席漫紧张地躺着,身体僵硬。
“娘娘,放松,放松!肚子疼了么?”稳婆轻轻摸着她的肚子,低声问。
热水继续往身下流着。席漫的泪水也哗哗的流着。
她怕,真的怕,万一孩子就这样流走了呢?为什么肚子不痛——肚子忽然一阵收缩,连背脊骨都跟着疼痛起来。她却说不出的欢喜,痛吧,痛吧,宝宝,妈妈知道你迫不及待要出来见识这个世界了。
她的肚痛无穷无尽,肚子,脊椎,四肢,都在疼痛,一阵接一阵。稳婆们不断给她拭着汗,鼓励她坚持,再坚持。
一直到傍晚,她依旧在疼痛中挣扎,孩子依旧不能下地。
外间忽然响起了申屠晔与薛大夫的声音。
“保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