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尖锐凄厉的呼喊响彻错玉园,声音的主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叫喊。
园内诸人在错愕中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事。
“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声音像是玉儿的。”
“玉儿,她不是给二夫人送早膳去了么?”
“声音就是西厢房那边传来的。”
“那我们快去看看,玉儿怎么了。”
等金钗、宝珠和错玉园服侍的下人们放下手里的活计,循声跑过去的时候,西厢房背后的小屋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心下奇怪,难不成有贼人进了府?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日住进来的俊美公子。
凌谦和婉如对视了一眼,幸好我阻止了你把福儿和瑞雪带过来,尽管瑞雪兴奋难耐。
来了非晕过去不可。
婉如望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扶着颗大树呕吐的耀祖,叹了口气。我这是选的什么徒弟,还以为经过上次能有些长进,怎料就多坚持了半柱香时间……甄理第一次全程看法医解剖的时候,还是刑警大学的在校学生,虽然有些不适,但很快就结合案情投入了进去,呕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倒是眼前这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稳的住,亲睹了命案现场,却处理的非常得当,既没有晕厥也没有跑进去查看状况——当然,也可能是吓呆了——不管怎么,现场保护的很好。
这小屋实际比自己昨晚透过窗子看到的要小,站在门外就能够把情况看个七七八八。
一个身着亵衣(即睡衣)的妇人俯卧在地板的血泊中,出血量很大,半个身子都被染的通红,以至于一眼看不到出血点。头发蓬乱不堪,发丝黏黏的沾在面颊和脖颈上,盖住了她的面容。
窗子完好无损的从内栓着。门和门栓没有被破坏,说明凶手是和平进入的。
房间里有打斗的迹象,但是不严重,家具也没有任何移位的现象,说明死者虽然发现了凶手,却很快被制服甚至直接杀害了。
有了大致的判断之后,凌谦吩咐孑影把众人拦在门外,小心跨了进去。
婉如赶紧跟了上去,顺手从妆台上拿了根长簪子。
两人先后在尸身边上半蹲了下来。
婉如摇了摇头,真是瘦骨嶙峋。昨日隔着宽衣大袖,只觉得她是个娇小的女子,这样的距离看,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瘦弱,并且因为常年不出房门的关系,全身的肌肉都有萎缩的迹象。
“冰块,你看她的致命伤在哪里?”
凌谦冲着尸身的脖子扬了扬下巴。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
婉如用银簪轻轻挑开了黏在尸身脖子和肩膀上的头发,由于血液凝固,头发已经和血液结成了一片。
头发拨开后,肩颈赫然露出一个碗底大小的弧形伤口,深浅不一,靠近主动脉的地方创面最大,切口也最深。
“这是直接切断了颈间的大动脉啊。可是,什么样的凶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
“动脉?”
“额,是血脉,血脉。”婉如指指自己的脖子,“这里有一根特别粗的血管,一旦切断,不出几分钟人就没了。”
“这也是姑娘闺阁苦读的成果?”
这是解剖学!闺阁哪里读的到?
可嘴上只能回答,“嗯,就算是吧……奇闻异志里有提到过……”
“嗯。”凌谦压根就没在意她的解释,只盯着地上散乱的血迹,冷峻的目光随着血迹的边缘游移,很快便定在了一处。“你看。”
婉如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血泊的边缘有一块不自然的小缺口,原本应该是个三角形的缺口,因为血液的侵渗,锐角的部分已经变的圆滑了。
“这里原本放着什么东西,在二夫人死后被拿走了。”
“大概是花瓶的碎片。”
“花瓶?”婉如用目光再次搜索了一下室内,刚才自己也扫视过房间的陈设,并没有发现明显缺少些什么。
“花架上的那只,不是原本的花瓶。”凌谦提示。
斗柜旁的一个红木质地的花架上,摆着一只圆肚的花瓶,插着两三枝艳丽的杜鹃,花儿很娇艳,应该是这两日新鲜采摘的,却毫无美感。
是哪里不对?婉如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幅折枝花卉的工笔画来,那是真正的林婉如的记忆。
花架上的花瓶的确被换过了!
古典美学讲究“疏能跑马,密不透风”,也就是说,构图上要疏密有致,要么留足空间,要么紧凑圆满。圆肚花瓶应该是配繁花的,要插的满满当当方合规矩,而那两三枝枝干瘦长的杜鹃花,应该是插在细长的花瓶中才对。
这样想来,再看看窗前的书案上堆放的几个卷轴,有些别扭,卷轴下隐隐有一个弧形的浅色印记。
婉如站起身来,把圆肚花瓶抱到了书案上,推开卷轴,将花瓶摆了上去,和印记完全吻合。
“果然。”婉如回头跟凌谦说,“这个花瓶原本是放在这里,用来插这些卷轴的。由于常年摆在窗边,书案的木板已经发黄变深,而这花瓶底下不见眼光,便保留了原有的木色,留下了底座的形状。”
婉如晃了晃花瓶,“而且,这瓶子肚子里连一滴水都没有,倒是落了不少灰尘。可见是临时把这几枝花插在里面做做样子的。”
对于她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凌谦毫不意外,“那杜鹃仍然鲜艳,还没有脱水的迹象。说明……”
“说明是刚被换过花瓶不久。”婉如接道。
“没错。尸身的伤口很可能是一个瘦长的花瓶打破之后,刺下去造成的。”凌谦点点头,“然后,凶手收拾了现场的碎片,换了个花瓶摆上去。”
这个冰块,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两下子的。自己和他一起到达的现场,他竟然抢先一步,想到了凶器。要是甄理的团队里有他,想必痕检工作都能轻松不少。
婉如回到尸身旁,伸手捏了捏尸体的手脚,尸僵尚未出现,死了不到六个小时,也就是三个时辰。
要是有法医测一测肝温就好了,能够推测的更加精确。此时的婉如,无比怀念现代医学。
“她死去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婉如抬头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凌谦幽深的眸底掠过一丝惊讶,对尸身上下其手且面不改色的女子,除了她,天下再没有第二个。
“那她应该是丑时之后被杀害的。”
“夜黑风高,是个行凶的好时机。”
“这是什么话,行凶还能称的上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