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去探访很是不妥。万一打草惊蛇,雷老爷给府里下个封口令,以后反而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了。”
“不会打草惊蛇,也不是我们,而是你。”
“我?一个人?为什么?”
“因为姑娘你有些身手。”凌谦解释,又补了一句,“记得借一套福儿的衣服。”
这又是什么安排?
这冰块是不是有语言障碍?永远不能把话说完整?
婉如放下了手里捏着的桃子,隐隐觉得这桃子有点怪。可现在没心思管桃子的事,把刚才的对话细想了一遍后,嗔视着凌谦。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晚上溜去厢房偷窥二夫人吧??”
凌谦只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婉如不乐意归不乐意,可理智还是在的。
想得知这位幽居不出的二夫人的真实状态,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偷窥了。凌谦、孑影、耀祖去都不合适,万一被撞到,会被人家当作采花贼。福儿、瑞雪也不合适,姑娘家家的,夜间在园子里摸黑行走,只怕还没找到二夫人的住处,自己就先摔了。
唯有自己,换上福儿的衣裳,偷偷去探一探二夫人的情况最为妥当。
一来,凌谦在悦来客栈见过自己和妙蕊的豪奴“斗殴”,知道自己的身手能应付的了。
二来,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趁着夜色谎称是借住的婢女,出来小解之类的迷路了。
凌谦等着她的脸色慢慢由阴转晴,遂问道,“想明白了?”
“知道啦!”婉如没好气的回答。
***
天色渐暗,仅有几扇亮着烛火的窗户,把错玉园衬的愈发阴沉萧条。
一个灵巧的身影借着稀疏的月色在花园中穿梭,最终,在园子西侧的转角处一闪,不见了踪影。
错玉园并非方方正正的宅院,最西侧厢房背后,还有一间小屋,原本是当做堆放杂物的库房使用。
如今,小屋的窗子上,影影绰绰晃荡着烛光,忽明忽暗。
轻轻戳开一角窗纸,向窗内看去,房间虽小,家具摆设却一应俱全,应是一间改造过的卧房。一个年轻尚幼的婢女正伺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妇人洗嗽。
妇人身着宽衣大袖,坐在妆台前,任由婢女摆弄。婢女则熟练的为她擦脸梳头,动作极其程式化,彷佛在麻利的擦拭一个木偶。
妆台的铜镜里映出妇人的脸,看样子应该正值桃李年华,皮肤依然光洁紧致,五官小巧可人,本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嵌在脸上的无神双眸显得极不协调,目光没有焦点的散开,像是在深思,更像是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嘴巴微微蠕动着,不知在反复念着些什么。
“二夫人,我为您收拾停当了,您去歇息吧。”婢女稚嫩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似乎在引起她的注意。
妇人半响才有反应,呆滞的抬起头,“我不会害你,不是我。”
“好啦,二夫人您不用每晚都跟我说这个,我知道您不会害我。”婢女扶起她来,“您快些去躺着,我也好回去浆洗衣物。哼!她们几个才会害我——经常害我洗到半夜。”
妇人露出释然的笑意,“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顺从的在婢女的搀扶下,去床上躺了下来,却仍然睁着眼,直勾勾看着床上的帷幔。
婢女也不管她有没有睡意,利落的吹熄了灯,掩上房门,上了锁,转身走了。
窗外的人迅速俯下身去,藏在一丛灌木背后,待婢女远去,方才站起身来。
适逢一轮弯月渐渐从云层中露了出来,月光正洒在婉如满是疑惑的脸庞上。她还想再窥探些什么,却无奈房中灯火已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隐隐听到房内的人似乎还在诵经一般喃喃念叨着。
看来今晚就这么多收获了。
婉如耸耸肩,仍旧轻手轻脚的潜入了花园。
她没有注意到,小屋的另一侧,一个幽暗的身影从更幽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沮丧散溢开来。
***
“快给我拿杯水。”婉如小跑着原路折回,一溜进房门便讨水喝。才刚入夏,就已经闷热难当了,出去一趟差点热出一身汗来。话没说完,又被一屋子人吓了一跳,除了凌谦,福儿、瑞雪、耀祖、孑影居然都在。
“哇,你们干嘛?等着开案情分析会么。”
“我们担心你嘛!”福儿埋怨,忙忙递过去一盏茶,“在房里根本坐不住,索性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可还顺利?”凌谦问。
“顺利。”婉如猛灌了两口茶水,把刚才所见细细说了一遍。
“听起来,这位二夫人也有问题。”孑影抱着手臂,若有所思的说,“会不会和那个家仆一样,也得了失心疯?”
“很有可能。说不定,那天晚上看到鬼影的人,不止一个呢。”瑞雪点头附和,“二夫人许是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吓傻了,雷府便把她囚禁起来。”
“没那么简单。”婉如挥挥手,“我听到她跟婢女说,‘我不会害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整晚都在反复念着同样一句话。”
“她为什么要跟婢女说不会害她?”福儿歪着头问,“婢女对她不好么。”
“那个婢女只是把伺候她当成日常任务,没什么好不好的,至少我看还算尽心。况且,这话八成不是想对婢女说的,而是把婢女当成了其他人。”
“当成了其他人……说不会害你……不会吧!”福儿咀嚼着她的话,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她……害了雷二少爷?那可是她的夫君……”
“这就不清楚了,应该也不会。”婉如还是否定。
“为什么?”
“如果是她害了雷二少爷,恐怕就不只是被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福儿挠挠头,“也是。”
“冰块,你怎么看?”
凌谦撇了眼两颊绯红,热气仍未褪去的婉如。这个小女子,素日里总爱顶撞自己,恨不得事事都跟自己拧着来,可一旦认真起来,周身就开始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息,冷静、理智、思维清晰,怕是不少男儿身也不能及其一二。
“没看法。”凌谦答道,“明日起,设法分别拜会一下两位遗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