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胡说,我图你什么!”
“我人在京城时,听说姑娘你因为退婚一事寻了短见,就知道你只是想要寻个体面的夫家而已。”
“你又不是我,如何知道!”
凌谦轻哼,“你我素未谋面,姑娘断断不会有情于我,却因婚嫁不成起了轻生的念头。我虽无情,却有信义。你只要名分,我自然给的起。在江宁府见了你之后,更觉得你是凌夫人的上佳人选。”
“这又是什么逻辑?”
婉如见他全神只顾着桌上那把剑,说话连正眼都不看自己,很是恼火,伸手就重重拍在了剑鞘上。
“你能不能尊重一点,跟我说话,请看着我!”
凌谦没料到她如此放肆,眉头一皱,剑峰出鞘。
婉如只觉寒光一闪,剑锋已经横在了脖子上。
脖颈间冰凉作痛,仿佛稍有挪动,那剑峰就会刺破皮肤,嵌入肉中。
威胁我?
甄理为了营救人质,曾拿自己做交换,被凶犯用黑市买来的短枪顶着后脑,都可以坦然应对。反而回到冷兵器时代,会怕你这薄薄的小铁片不成?
婉如迎着刀刃扬起脸来。心里暗骂,本以为冰块你虽不讨人喜欢,却也算得上为人沉稳。方才听你那番言论,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就连暴敛的本性都不掩饰了么?
凌谦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迅速翻转手腕,调整了下剑锋。
真是麻烦。
眼前这个生得极为妩媚明艳的白皙女子,总是挂着和样貌格格不入的倔强神情,此刻更是浑身散发着输人不输阵的气焰,被剑锋抵着,还敢这样突然仰头,换做他人持剑,那雪白的脖颈上恐怕早已是印上一道血痕了。
“没什么逻辑。”凌谦明白,若是不答她,这个小女子定会纠缠到底,“只因姑娘你够冷血,刀架在脖子上尚且面不改色,想必对情爱之事也无甚要求。”
“你胡说,我哪里冷血了!”被冷面煞神说冷血,他这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府后花园的尸体,你在去府衙前就已经摆弄过一番吧?”
“那是为了……”
“姑娘不用自谦,你绝非寻常女儿家。”凌谦根本没兴趣听她反驳,收回长剑,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插回了剑鞘,“逼我出剑的人,你是第一个活着的。不许再有下次。”
婉如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手心。
没有血。
还好,没受伤,可以继续挑衅。
“冰块,你未免太自信了,你觉得我合适,我未必觉得你合适。我若是不嫁呢?”
“你不嫁我,林府也会安排你另嫁他人。如果你肯嫁与我,我不会和你有夫妻之实,但却能保你林家平安。”
切!怪不得那日在余容别院你肯出言维护我,原来是想让我先尝些甜头。
“你这是在跟我开条件么?”
“只是各取所需。”
婉如想了一下,咬牙说,“那……容我想想再答复你。”
“好。”
***
隔壁客房中,福儿听到墙壁上传来“咚”的一声,赶紧趴在墙上想听个仔细。
瑞雪见状连忙跑过来,一把拉开她。
“你羞不羞啊?隔壁是大小姐和他未来夫君……”
福儿甩开她的手,“可是,他们房间为什么会有声响?他们,他们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今晚就……”福儿的面庞飞起一抹红晕,这该怎么说嘛!
“你紧张什么呀。”瑞雪掩面笑道,“他们就是今夜就圆房,也没什么大不了。”
福儿的脸更加涨的通红,“你!这可使不得,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罢,就往门外冲。
瑞雪一个箭步截住了她。
“傻福儿,你去干嘛?”
“我要去看看,得保住大小姐的清誉。”
瑞雪笑着摇摇头,“是大小姐的清誉重要,还是她的幸福重要?”
“都重要!”
啪。福儿的脑门挨了一记敲打。
“福儿你就是个一根筋的小傻瓜。”瑞雪收住了笑意,“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大小姐被从池塘里捞起来的那晚?”
福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怎会不记得。
那天晚上,月色惨白,映的花园的里花草树木都透着凄冷。寒风刺骨,吹在脸上似乎要把皮肤都划裂开。
人群在池塘边围了一圈。
大夫人声声哭喊着女儿,女儿……伤心欲绝的呼喊,让听者肝肠寸断。
二小姐发髻散乱,娇嫩的皮肤上竟生生爆起了几根触目惊心的青筋。她不由分说的把畏惧池水冰冷的家丁推入水中,因用力过猛,自己也险些掉了进去。
平日华服盛装、事事要强的二小姐,此刻像街口的悍妇一般,一个个把家丁们都推入水中。冲着池塘大喊大叫。
“救不上人来,我要你们陪葬!!”
尖锐的叫声刺破夜空,树上的鸟儿受了惊,纷纷扑棱棱飞了起来。
福儿像被抽干了魂魄一般,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看着大夫人几次晕厥,看着老爷和二夫人不停的擦拭眼角,看着二小姐被池水浸湿了衣裙却全然无知的站在池边挥舞着手臂……
时间好漫长。
福儿想,要是掉在池子里的是自己该多好,为什么是大小姐?她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多么?
那些碎嘴的丫鬟婆子们,只要看见她就互相使眼色,背地里低语窃笑。
江宁府的闺秀小姐们,把“难道你想和林府大小姐一样”作为自勉的金句。
有了她的衬托,别家姑娘的人生似乎都显得更加顺遂了一些。
如今,凌家也来发难,这一纸退婚书,真的就逼死大小姐了么?
大小姐要是救不上来,我也不愿再活着了。
福儿终于绷不住,泪水涌了出来。
你再不堪,也会有我陪着。
似乎过了一千年那么久,池塘里终于有了动静。三四个家丁呼着白气,奋力从水里拖出一个人来,放在了草坪上。
二小姐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跪在地上不停的拍打她的脸。
“阿姊!阿姊!你这算什么,你给我起来、起来、起来呀!”
管家跟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便七手八脚的把她搀了起来。管家去探了探地上大小姐的气息,登时就变了脸色。
“这……这……二小姐……,大小姐她、她……已经没气了呀……”
话音未落,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希望自己听错了。
半晌,才响起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
“不可能!”
二小姐挣脱开搀扶着她的手,又扑了过去,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不停的捶打。
“阿姊你没有搞错吧?你这个做姐姐的,跟我说过几句话,给过我一个笑脸看么,给我买过珠钗么,给我绣过荷包么?你这是干嘛?你给我起来,你起码把我骂你的话听完……”
二小姐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在地上那人的面颊和身上。
没有人再去拉她,就任她这样哭喊、捶打。
“咳……”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面无生机的大小姐居然咳了两声,浑浊的池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不行,不行。
福儿使劲甩甩头,这段记忆太难过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浑身冷汗。
瑞雪叹息,用帕子轻轻拭去了福儿眼角挂着的泪珠。
“福儿,我跟你一样,从小陪着大小姐长大,也跟你一样,希望她幸福。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应该尽力撮合她与使君大人的姻缘。其他的,都不重要。”
福儿认真思索了一会,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