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对凌谦的反应很满意,是该讲讲这个了。
“是。”钱师爷也早有准备,又站起来跟凌谦施了礼,“回大人,这案情如若仅仅是如此,小人断断不敢谏言李县丞去惊扰府台大人。
只因正要落案之际,节外生枝——雷家一个家仆得了失心疯,满口胡言,说雷二少爷并非自尽身亡,而是受鬼魂引诱。因而夜夜在雷府大喊大叫,闹的人心惶惶……没有办法,雷府只得将这家仆送到了县衙来。”
“可曾审过?”
“回大人,审过。不过,这家仆前言不搭后语,全是些疯话。他说雷二少爷自尽那晚,他亲眼看见了鬼魅。一会说看见鬼影是从窗子里翻出来的,一会又说不对不对,鬼影子是从门里走出来的……”
“雷府之前可曾闹过鬼?”
“回大人,雷府从未闹过鬼。”
“那你应该不会只因为家仆的风言风语就起疑心,有什么发现一次说完。不要让本官再三追问。”
婉如看了看凌谦。
哟,冰块你也终于不耐烦了啊。
钱师爷闻言,赶紧正色回答,连语速都快了一些。
“回大人。让小人起疑的,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是送走失心疯的家仆后,小人细细问了一个雷府下人。得知这家仆早不疯、晚不疯,偏偏是在雷二少爷自尽后的当天早晨疯了。
况且,这家仆在雷二少爷自尽的那晚当值,负责府内巡查……说不定,确实是夜晚看到了什么,第二天得知雷二少爷的死讯后,惊吓过度才发了失心疯。
这第二件嘛,是雷府下人说,雷二少爷居住的院子那段时间很不太平。虽然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小灾小劫不断。
这些看来和案件没有任何联系的事,总让小人觉得不妥。为此,小人提请李县丞将卷宗送往江宁府,请宋府台复审。宋府台复审也是以自尽论断,小人这才放下心来,竟是小人多虑了。”
一口气讲完,钱师爷毕恭毕敬的望着凌谦,抖抖嗦嗦的问,“刺史大人,您特地来问案情,可是此案确实另有蹊跷?”
“本官尚无定论。”凌谦看了下赵县丞,“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师爷辛苦了,送他回去。”
赵县丞立刻起身,一边招呼属下送走了师爷,一边笑着跟凌谦说,“客房已为刺史大人备好,我们这小地方要委屈大人了。我这就带大人去客房。”
***
折腾了一天,确实是有些疲倦。
婉如跟着赵县丞和凌谦边走边打哈欠,心里念着一会要早点洗漱睡觉。
赵县丞一路把一行人引领到客栈三楼,指着南面一排房间说,“为了让大人能够好好休息,下官把第三层所有客房都包了下来,今晚这一层不会有闲杂人等。”
“这是这间客栈的一间上房。”赵县丞命掌柜开了房门,“房间有内室、外室,乃是下官亲自差人看着店家仔细清理过的,大人您的书童可以就住在外室,方便夜间伺候。其余人等,也都住在您左右两侧的客房。”
“我不和……”婉如立刻就要反驳。
这是什么安排,真让本姑娘伺候他?!再说了,这春末夏初,衣衫轻薄,和男人一个房间共度夜晚,是不是有点太奔放了?
甄理和警队男队友们也一起熬过夜,可那完全不是一回事,大多都是穿着防弹衣在嫌犯出没的场所蹲点。
“好。雷家那里,你打点妥当。”凌谦吩咐了赵县丞,便转身看了眼柳眉倒竖的婉如,“进去吧,给本官泡茶。”
婉如心底升起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感,一脚踏进了房门,去小案上翻找茶具。
只等凌谦进来关好门,立即就冲了过去。
“你这是故意的嘛?”
“故意?故意怎样?”
“故意……”婉如指指房间,想说故意和我一起睡,又觉得说不出口。
凌谦微微扬了下眉毛,丝毫不以为然,“你说这个啊,这是赵县丞安排的,也只能如此。如果我刚刚拒绝,才会奇怪。”
他说的没错,有身份的未婚公子皆会有书童或婢女夜晚伺候,当值的下人一般就睡在主子的卧榻旁边或者外间的小榻上。赵县丞如此安排,也很合常理。
“算了。”婉如想想,自己的贴身侍婢福儿平时也是睡在自己的外室。早知道扮个家仆就好了。“那也只能将就一晚了,你给我规矩点。不然我……”
“你怎样?”凌谦轻哼一声,低头斜眼看了看这个气焰嚣张的小女子。
婉如咻的抬起手来。
“不然,我抽你。”
凌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怎么?上次还没打过瘾么。”
“只是那一巴掌,未免太便宜你了。”婉如试图抽回手臂,却动弹不得。
“就那么恨我?”
凌谦松开了手,背过身去,把身上的佩剑取下来,放在桌上。
“我说过,退婚之事,我并不知情。”
“不是因为这个!”婉如没好气的说。
“那我想不出还有何事得罪过姑娘。”
这倒让婉如为难了,总不能说自己不是林婉如,林婉如已经被逼的投河了吧。
“总之,不是因为这个。我根本不想嫁人,尤其是你。”
“那也好。”凌谦听她这么说,竟没有生气,口气反而缓和了些,“你这样,更适合做凌夫人。”
婉如不禁伸头端详了一下那张坚毅冷漠的侧脸,这话似乎说的很是认真。
“你……为何认为一个讨厌你的人,更适合你?”
凌谦并不回答,转过身来一步步靠近婉如。
婉如见他逼近,只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墙壁上,没有退路。
凌谦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直逼了过来,颀长的身躯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
四目交接。
婉如从没经历过这阵势,连忙低下头。一阵心乱如麻。
凌谦就这样看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把脸凑了过来。
看着那深邃的目光逐渐靠近,他的气息已经拂在了自己的面颊。婉如整个人都僵硬了。
怎么办?他这是要干嘛,现在能揍他么?
可是手脚都紧张的不听使唤了……
凌谦的嘴角却掠过一丝冷笑,放开了她,转身回到桌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他的佩剑。
“你明白了吧。”
“明白?我该明白什么……”
“我是个不会动情的人。跟了我,注定会很无趣。”
婉如哪肯就此作罢,冲了过去,站在他面前,质问道,“那你孤独终老好了,干嘛扯上我?”
“因为你要嫁我,也另有所图。”
这声音宛若在冰窖里冻了上千年的冰锥,婉如被刺的周身一颤,如坠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