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夫人来了。”房门外的小丫鬟一面传报一面打起门帘。
刘氏并一个捧着托盘的婢女走了进来。
婉如折腾了半天,早早就洗漱完歇着了。听到刘氏来了,慌忙就要翻身下床。
“娘亲怎么这个时候来?”
“不用下来。”刘氏摆摆手,走过来坐在床边,“娘听说你下午在园子里晒了半日,还出府去了,给你送碗温热的养身的汤药来。”
甄理和哥哥从小被丢在孤儿院中长大,从未体验过母爱。刘氏靠的这么近,让婉如有点不自在,甚至怯于正视“娘亲”。只要接触到刘氏慈爱关切的目光,便赶紧移开眼神。
“谢谢娘亲。”婉如拘谨的从婢女手中接过小碗,一饮而尽。
“慢些,慢些。”刘氏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露出释然的笑意,“我儿喝了汤药就早些休息吧。”
刘氏离去后,婉如心里总觉得忐忑。娘亲面颊隐约有拭干的泪痕,虽用脂粉掩饰过,但微肿的眼睑却是遮不住的。还有她关门前那如释重负的神情……
无奈睡意一阵阵袭来,没及细想就沉沉睡去。
***
夜晚八九点钟,刑侦一科的办公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连楼下传达室的保安大哥都听的清清楚楚。不用问,一科的大案子要有着落了。
“安静!”甄理做了一个sit down的手势,“这都是咱们队的基本操作。弟兄们最近加班加点辛苦了,等明天收了网拷了人,晚上周记麻小走起,我买单!”
“耶!甄队威武!”又是一阵欢呼。
“上次你们点的太辣了,明天我要叫两盆蒜香的来吃。”
“两盆你吃的掉么!”
“你管我,我吃一盆打包一盆不行啊。”
“够黑心,我喜欢。”
“滚一边儿去……”
连着数月绷紧神经的刑警们开始没正经,甄理知道这是案子就要结了,大家放松心情的方式,也开始着手整理自己桌上的资料。
“甄队!”门外传来个疲惫的声音,鉴证科小冀举着个文件袋,“你看看这个。”
甄理太想知道鉴证结果了,急忙迎上去,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坠,直直掉进了深渊……
“大小姐,大小姐!”
咦?这声音是?婉如费劲睁开眼睛,正对上福儿焦急的目光。
“福儿?我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来了去了的。”福儿笑道,“您这是梦魇了。估计是睡的太久,早饭都热了两回了。”
婉如揉揉昏涨的太阳穴,“我睡了很久么?”
“可不是嘛,都日上三竿了。”福儿张罗着让小丫鬟去准备温水,自己来伺候小姐起床更衣。“想是大小姐昨日为了救我吓着了。”
“吓也是被你给吓着了,昨天为什么突然冲到路中间去?”
“啊……”福儿涨红了脸,“是因为……那个……使君大人长得也太清俊了,我想看的真切些,一不留神就……”
“噗……真有你的,拿生命去看美男。”婉如伸手揉了揉福儿的头,隐隐记得甄理也有一个这样天真的小闺蜜,总是依赖着她、缠着她,叫她“甄大队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意识跌落时记忆受到损伤,又或许这身体的主人毕竟是林婉如,属于婉如的记忆依然清晰,而属于甄理的记忆,尤其是出事前的那段回忆,像被凭空抹去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加上这小半年一心扑在减肥大业上,若不是刚才的梦境,甚至一度忽略了自己的脑子里还有甄理的记忆。
罢了!
想回去是难于登天。即便真有平行时空,只怕这时候甄理的坟头都已经长草了。与其纠结失落的记忆,不如踏踏实实的活在当下吧,也不枉上天给了自己这第二次机会。
况且,当务之急是把眼下的案件给结了。
“福儿,快传早饭来,吃完我去爹爹那。”
“不用催。大小姐定心用早餐,老爷一大早就去了府衙,您吃完他还未必回的来呢。”
“什么?!何时去的?”
“日头一出就去了呀,十几名家丁跟着,带了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
“爹爹不是答应我的么,怎么能……”话没说完,婉如就明白过来了。为何昨晚娘亲有泪痕,又为何放心的离去。必定是这个案子自己插手太深,爹爹不乐意了,不仅训斥了娘亲,还让娘亲给自己喝下一碗助眠的汤药,免的自己坏事。
可到底谁才会坏了事啊!爹爹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三代,能搞的定这事,我跟你姓。
诶?他是我爹,我本来就跟他姓啊……
“大小姐,您别吓我。”福儿看着主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当自己说错了话,“福儿这就去催早餐。”
“不用了。快去叫耀祖替我备车!”
***
江宁府府衙。
三班衙役两厢伺立,江宁府府台宋哲端坐公堂。
宋府台慢慢扫视了一遍堂下跪了一地的人,富商林政睿、被反绑着双手的妇人、三五个丫鬟、家丁,字正腔圆的开了口。
“林老爷。”
“草民在。”林政睿赶紧直了直身子。
“你方才说,犯人就是这妇人?”
“回大人,正是。乃是她亲口供认,家中几个仆婢当时都在场,皆可作证。”
宋府台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本府。”
“草民不敢……大人何出此言?”林政睿一阵心虚。
“带上来吧。”
“是,大人!”
两名衙役飞奔而去。不多久,架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回来,按在了地上。
“你可认得此人?”
林政睿回头看了一眼,“回大人,这人看着眼熟,大概也是草民的家仆。”
“这不仅是你的家仆,还是堂下这妇人唯一的亲人。”
“草民不懂,请大人明示。”
“不懂?”宋府台冷哼,“你说府上夜半进贼,被这妇人错手杀死?”
“是……”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这妇人已近花甲之年,如何能够杀死一个壮年男子?”宋府台提高了声音,“你不分青红皂白绑了她来,居然还言之凿凿。居心而在!”
“大人明鉴!”林政睿赶紧辩解,“草民的家仆在后花园发现了男子尸身,这厨娘又主动招认,草民未及多想便都带来了府衙。”
“那你可知,我刚才为何退堂了半个时辰才重新审理?”宋府台像胜券在握的猫儿逗弄耗子一般,步步紧逼。
跪在旁边的一个粗布丫鬟突然爬过去伏在林政睿脚下,“老爷,刚才府台大人把奴婢叫去问话,女婢全部如实回答的,绝无虚言。”
林政睿半响没反应过来。
“林老爷家大业大,也要多多体恤下人才是。”宋府台见他一脸疑惑,酸溜溜的讥讽,“这是贵府的烧火丫头,前天刚好和这妇人一起当值,睡在府上的下人房里。本府刚才对她稍加盘问,便得知前天晚上这妇人的侄子半夜来找过她。”
林政睿这才恍然大悟,指着刚被绑过来的人说,“难道……”
“就是他。”宋府台点点头,“依本官所见,这人乃是妇人的侄子所杀,妇人不过是个顶罪的羔羊。”
话音一落,堂下跪着的两人齐齐喊冤。
妇人喊道,“和阿勇无关,是我杀的!”
阿勇也喊,“不是我杀的,我冤枉!”
宋府台见状,偷偷瞄了一眼右侧师爷位上坐着的人。那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便心一横,猛地拍下惊堂木。
“来人,用刑!”
“不要用刑……人的确是……是……厨娘杀的!”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在堂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