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永邀众人入内,虽然慕容珂今日一谒生佛性,的确少见,不过佛门寺庙万千,这样的人却也不少。即便身怀两气的人,天下之大也有不少,除了桓伊在音律一道颇为执着将慕容珂惊为天人,其他人也不过当做一个出色的晚辈对待。
桓伊打趣道:“慧远大师,子玉贤弟可不只是精研音律一道,诗词造诣更是堪称一绝,你东林寺筹建在即,何不讨要一尺笔墨。“
慧远口中笑喊大善,忙不更迭拿出笔墨纸笺。
慕容珂推辞不过,三两下将记忆中较为贴切的一首诗复制到纸上,只是将原名《题西林壁》改为《题东林壁》,对比东林寺的佛意似乎更为贴切。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众人领略一番诗中意境,慕容珂终于庆幸大家将这个话题揭过。
慧远笑道:“听闻桓野王一曲《梅花三弄》闻名天下,今日又有子玉珠玉在侧,两位不妨给大家来场听觉盛宴,出家人虽然不好声娱,附庸风雅一回未尝不可。“
桓伊拱手道:“贤弟以为如何,可需要曲谱?“
对于桓伊对自己的称呼,慕容珂老脸再厚也一时接受不了差着四五十岁的桓伊叫自己一声老弟,但是桓伊堂堂四品大员,只能由他高兴。
慕容珂恭敬道:“桓老将军的《梅花三弄》,小子早有耳闻,此曲在建康城便是三岁小儿也是知晓的,不才闲暇时改编过琴谱,如果老将军有兴致的话,小子献丑来段笛琴合奏。“
慧永鼓掌道:“老衲禅房有古筝一台蒙尘已久,今日得见天日。“
梅志高洁,凌寒有香,梅花三弄,气势节节攀升,给匡庐仙境增抹一层寒雾,迷迷迭迭更盛,声声慢慢悠长。
闻声高雅,识人高志,有卖相即便内里败絮如慕容珂,一言动杀果武决断的曲妙莲都承认,有那么一刻不真实,自己几乎以为慕容珂是嫡仙人下凡。
收起恍惚,一曲终吧,佛堂无酒,且有好茶,不收钱的好茶,慕容珂卖上数斤当人情。
见天色微亮,晨曦将起,慕容珂说道:“来一趟匡庐山,岂可辜负这良辰美景,桓将军,待我等登山后一同前往龙虎山观佛道之辩。“
三人告辞上山,慕容珂感觉浑身轻盈有力,比昨日上山不知道轻松多少,免不了心中得瑟。
慕容珂笑道:“怎么感觉这匡庐道没点挑战,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变强了?“
曲妙莲点头道:“昨天半拳,今日两拳,全是强了四倍。“
慕容珂气馁,这娘们不就想说一拳累倒自己一百个呗。
还好小和尚厚道:“十念师兄的功力就快赶上我八岁的时候了。“
这是什么话,听着讽刺却暖人心,慕容珂很满意,再过两年就打的过小和尚了,好像也不对,似乎忘了点什么,到底哪里不对?
吾登庐山五老峰,一剑削出金芙蓉,可惜我十念平生不用剑,好打闷棍,只打闷棍,打了小的来老的,老的后有老不死。
“俺一个筋斗翻去十万里,俺一棍碎去凌霄殿,闹天宫,闯地府,天地从此无拘束。“面对犹如剑削的五老峰,慕容珂念头千转,不由得用上唱腔哼出。
慕容珂三人与桓伊主仆一同下山,一夜游匡庐,船客各自陆续返船,中途增加江州刺史几个人,没得半点难处。
船过匡庐后也停过数处,相比匡庐山,几处都没引起慕容珂一行的注意。三日后,船在彭蠡泽南端靠岸,借刺史的东风,两辆马车往龙虎山缓缓驶去。
青龙山脚,车辆骤停下来,马嘶悲鸣,是军中铁蒺藜。
青龙山大当家龙孤云打量官车下来的人,说实话,江州刺史不是好惹的角,但是我青龙山就是好惹的?我青龙山只有一位当家,唯一的一位当家只有一个独苗,刺史就怪自己倒霉吧。
龙孤云眼前一亮,打量另一辆车下来的两人,男女皆是一等一的姿容,小和尚轻易就被他忽略了。
龙孤云驭马上前一步,喊道:“我子龙宇命丧你手,如果美人随我上山,帮龙某再续香火,我便饶你们一命,嗯,那个小白脸随美人一道上山,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慕容珂止住就要动手的曲妙莲,笑道:“原来是只死兔子。“
“喂,死兔子,你不好好当土匪,学夫子讲什么道理?比你那儿子还不如,你家还有没有老不死的?你家存了多少金银宝贝?棍去。“
慕容珂笑颜悦色,说着说着,一声“棍去“,听的众人莫名其妙,只有曲姑娘和小和尚相对淡定,看来师兄是要落实打闷棍的承诺了。
一道黑影急闪,棍与话音同落,青龙山大当家捂着脑袋,眼见一个拳头大的包飞快冒起。
慕容珂轻“咦“一声,竟然没打死,这青龙山大当家有点道行,慕容珂退后一步拱手道:“曲姑娘,在下打不赢,靠你了。“
小和尚以手覆面,太丢脸了,摊上这么个师兄,瓦官寺的脸早晚得蹦。
桓伊看一出闹剧,只觉得有趣,一个小小青龙山当不起他的目光,不过一个滑不溜秋的音律天才确实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样的人才能在朝堂走的远,可惜晋不能用。
曲姑娘出手了,大当家脑瓜子落地很干脆,给小和尚的感觉就像洗好脖子贴到你的跟前,一刀砍瓜,这样就结束了?江湖真不好,打架也不好。
青龙山的啰啰四处逃散,被守候在各处的江州府兵一一拿住。
慕容珂来到桓伊跟前,认真道:“桓将军老谋深算,恭喜桓将军剿匪功成。“
以身为饵,伏兵破贼,虽然自己也身在险境,但是到底还是利用了慕容珂。桓伊算不到慕容珂目的本是想捉贼吞赃,尴尬道:“桓某不缺此功,为本民除害本属当为,待桓某回去亲自……。“
慕容珂连忙止住桓伊话头,抢道:“桓兄,我们不如一起探探这贼巢,大功你得,宝物归我,当然宝物全吞的话我也过意不去,小弟愿意捐出一半给江州民生用,桓兄以为如何?“
曲妙莲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一声桓兄怎么听着这么刺耳?真没脸跟这家伙搭伙,人是自己杀的,贼窝是人家桓伊端的,结果宝物全成他的了,最后还白赚全州一个人情。
小和尚却是红脸彤彤,十念师兄妙啊,又学到一招,青龙山的家当够自己数断手了。
桓伊干咳两声,黑着脸点点头,到底自己做事有亏,到底也是对方出手斩了贼首,江州府兵才能以最小代价端了青龙山。
龙孤云经营青龙山多年,与鄱阳郡府颇有勾结,加上青龙山地势险恶,虽然山上只有一个头目,却是江州境内最大的土匪势力。官兵一来,贼众总能料敌机先拒险退守,青龙山易守难攻,官兵数次剿匪都伤亡惨重,这次要不是龙孤云莫名身死,丧了军心,还不知道结果又会如何。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攀上青龙山,青龙山并不高,不及匡庐山三成,险恶却不遑多让,山上数处天然高地都被利用为寨,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桓伊择其中一处高地,汉白玉石桌,慕容珂分茶,公子世无双,没人会想到眼前的无双公子会是一头味口很大的饕餮,桓伊自认看走眼,这贤子玉的脸皮比自己想的还要厚的多。
一箱箱宝物被卫兵搬到众人身前,慕容珂笑意越发明显,丝毫不加掩饰,口中不断变更宝箱数目:“十七,十八……三十……“
四十七箱,绕是桓伊一州刺史,世代豪门,也被眼前场景惊呆,一箱箱的翡翠流光,金灿银耀。
慕容珂起身一箱箱打量过去,将装着琉璃的箱子盖上,说道:“桓兄,这箱琉璃价值如何?“
琉璃贵重,价值无法衡量,建康城中一般大户家中也不一定能拿出一件,青龙山这一箱琉璃,怕是从过路胡商那里截来的。
桓伊说道:“这箱琉璃价值几乎等于其余所有宝物相加,只是琉璃贵重,贤弟不一定好脱手,全放在手上就是废物一堆。“
对于桓伊的推心之语,慕容珂颇为认同,点头道:“桓兄所言甚是,价值无算,这样吧,这箱琉璃就留着造福江州生民,余下的小弟却之不恭了。“
桓伊神色错愕,一箱琉璃抵其余四十六箱宝物只是他的保守估计,琉璃无价,四十六箱宝物中有八成是金银铜钱,加起来能有这箱琉璃一半价值就不错了。
慕容珂说道:“桓兄怎么啦?莫非桓兄过意不去?小弟并不介意桓兄折现补偿一二的。“
桓伊摇头道:“不,不是,就照着贤弟说的办,琉璃归江州,余下的四十六箱归贤弟所有。“
慕容珂为难道:“四十六箱可不好搬走,小弟还是拿那箱琉璃吧,毕竟接下来还有龙虎山一行,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要在外奔波多久,桓兄,你估算这四十六箱价值多少?“
桓伊咬牙道:“价值二十万两银,值黄金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