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珂将宝物全部折算成黄金寄放在江州府处,到时让莲园的人取走便是。
和桓伊告别后,马车重新往龙虎山行驶。
晋之所谓风流,所谓放浪形骸,不过浮于表面,如王徽之率性而为不拘小节,慕容珂千万个认同,男子汉生于世间当如此行事,但是王徽之在其位不谋其政,慕容珂如何都不会苟同的,不屑为政何不辞去。
慕容珂曾经听刘牢之与刘裕有过一番争论,刘牢之的为人处世善于经营且立场不定,认为世族豪阀的存在是合理的,其拼命的经营不在乎有一天爬上人上人,如何让其否定自己的理想。
而刘裕的说法让慕容珂深感兴趣,世族豪阀必没,衣冠南渡以后,世族人才日益凋零,最近数十年的谢、桓两家不过是回光返照,不出十年,两家骨干凋零,司马道子弄权,晋室危矣。
而当此危时,寒门并起,刘裕认为南朝英雄当席间三人耳,后来刘裕私下和慕容珂说,他认为南边的英雄不过慕容珂与他,慕容珂当时还有些小感动来着。
桓伊、谢安叔侄皆是一时英雄,但是英雄也有迟暮。
从青龙山到龙虎山已经算不得路远,满打满算两日能到,一路所见才是让慕容珂心凉,江州地处内陆,并无战乱波及,但是一路走来,多有乞讨流民,骨肉嶙峋的小孩,惨不忍视,想到建康城的歌舞升平,如今自己看到的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曲妙莲说道:“慕容兄,你口中的刘裕说的没错,世阀窃高位,不为民谋利,尸位素餐,更有不德之人,所以寒门起,于天下来说不是坏事,这天下世阀就那几家,到底是寒族数量多,所以有人就多,如果都放在正确的位置上,或许天下会变一副模样。“
慕容珂说道:“有人说这是一个大争之世,我争不了,之希望护到身旁的一亩三分地。“
龙虎山山脚,慕容珂运用绕梁气吼上一句:“瓦官寺佛子拜山“。
龙虎山自诩天师张道陵嫡传,张道陵创正一盟威道,数百年来强压武当山一脉道统,另一家道庭青城山也以张道陵传人自诩,可见武当山势弱。
张道陵收弟子王长、赵升,与张道陵后人为龙虎山三姓,只是张道陵殁后,张家与王、赵在主政龙虎山那些年中矛盾渐生,在两百年前的东汉乱世中,张鲁带着张家行走尘世,也为道家取得一定地位,只是最后渐为尘世淹没。
如今的龙虎山由王、赵两家分别执掌,历代大天师都由两家分别推举出来,一姓一轮回,另有数名外姓天师担任供奉。
最近十年的大天师之职恰好由王家执掌,王亭觉。
慕容珂三人被迎上主宫,龙虎山百年来得天独厚,得张道陵遗馈,香火稳稳压住另外两座道庭,而佛家式微,尚不在龙虎山眼里。唯有瓦官寺地处皇都脚下,竺法汰近十年威望颇高,此次所谓的佛道之辩又是陛下钦点,该有的礼数龙虎山还是要拿出。
此次佛道之辩不过是遮掩皇帝的脸面,才禁足慕容珂半年,就放出来太过打脸,不如给个台阶两边都好下,可见胭脂在宫中颇为受宠,慕容珂也算心里有些释然。
既然是不正经的佛道辩论,龙虎山除了礼数之外,都没有多余的爱恨情仇,只有一人与他人不同,此刻正逮着慕容珂十万个为什么。
慕容珂看着眼前的白袍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道袍被他穿成儒裳,慕容珂觉得有趣,这不是和自己一样了嘛。
慕容珂好奇道:“刘穆之,你在龙虎宫穿儒裳,就没人找你麻烦?“
刘穆之撇撇嘴道:“你不也一样,算什么佛子?我爹是龙虎山的大客卿,你说有人敢管我?“
慕容珂问道:“所以你不休道法,休浩然气?“
刘穆之神秘兮兮道:“都修。“
慕容珂倒是对青年另眼相看,这算是自己见到第一个修双气的天才了。
慕容珂贼兮兮道:“我想休道法,刘兄有什么法子没?“
刘穆之连忙摇头道:“别想了,就是龙虎山的外门弟子,都只有极具天赋的才能修行道法,我帮不了你,给我一箱神仙书也没有用。“
慕容珂抬头见到一个鬼祟身影藏在门口,不管如何先戏弄一番。
慕容珂蓦然加大声音:“刘穆之,你还否认,神仙书已经被你收起来了,你知道神仙书对我有多重要吗?里面写的内容都是生命中的精华……“
慕容珂见到门外的身影越听越激动,慕容珂挤眉弄眼越说越夸张。
刘穆之瞧着气势不对,回头一看,急忙抢步上前将身影揪了过来,是一个清瘦少年,比慕容珂约莫年长两岁,青色道袍前后印着八卦图,手持佛尘真有三分仙人风采,如果慕容珂没有看到他对神仙书兴致高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认为。
慕容珂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师兄弟都在打我神仙书的主意。“
青袍少年舔舔嘴唇:“神仙打架真这么好玩?“
慕容珂翻个白眼,小爷还小,怎么知道,胡扯道:“当然了,不然世间何来恁多的痴男怨女?何来的道士尼姑?“
青炮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得开,你呢?“
慕容珂说道:“慕容珂,表字子玉。“
赵得开措措手腼腆道:“子玉兄,神仙书还有吗?我可以拿东西换。“
刘穆之急道:“小开,你要那种书干什么?还有点修道人的样子吗?“
赵得开努努嘴道:“师兄拿了子玉兄一箱子的神仙书,现如今却说小开不像修道人,师兄如何不先约束约束自己?“
慕容珂心里乐开了花,赵得开怕是龙虎山的嫡传,不经世事又年纪小人单纯,真好骗。
慕容珂打断两人的焦灼,说道:“走吧,人多力量大,拿后就走,反正也是你们龙虎宫的一个抄本,别太小气。“
赵得开疑问道:“师兄,他要啥抄本?“
刘穆之没好气道:“他是要能修道法的《道德真经》,你去拿来给他啊?“
赵得开犹豫片刻下定决心道:“十本神仙书,少一本都不行。“
慕容珂立刻点头同意,紧跟赵得开后头,刘穆之郁闷跟上,龙虎山有内外姓之分,年轻弟子中也有内外姓之别,但他刘穆之和赵得开却是最为亲近,他虽然是大客卿的儿子,但是一个不在其位的大客卿又有何益,只是让晚辈将其生前事迹过过耳,唯有小师弟赵得开天真善良待自己如实如终。
四人鬼祟攀上紫金阁,紫金阁是龙虎山藏经炼丹要地,位于龙虎宫最高层,巍巍铜门给人肃穆庄严之感,不过此时确实对门大开。
见赵得开就要喊出“失贼“二字,慕容珂连忙捂住少年嘴巴,轻声道:“我们现在是来拿《道德真经》的,虽然是摹本,让人知道也不好,赶紧拿了书,关门困狗。“
赵得开转头看看刘穆之,后者点头认可。
四人熟门熟道快速往《道德真经》走去,转过一道大门,众人眼前一亮,眼前是一方宽阔大厅。
刘穆之介绍到:“是丹室,穿过丹室才是藏经室,《道德真经》就在藏经室内,怎么有打斗声?“
赵得开说道:“恐怕是驻守的王师叔和发现贼人才斗在一起的。“
慕容珂跟在后头催促道:“我们跟进去看一看。“
三人来到藏经阁入口处,三道身影各占位置构成一个三角形。
一道熟悉的身影传入慕容珂眼里,不是曲妙莲是谁,怪不得一上龙虎山就没见到身影,原来偷到这里来了。
慕容珂伸脚踹了两下,将赵得开和刘穆之推出挡枪。
两人突然出现,惊得互相防备的三人各有表情。
刘穆之支吾道:“我们看到紫金阁的大门来着,就进来看看,师叔需要帮忙吗?“
在五人惊恍的瞬间,慕容珂摸索进藏经阁,一擂一擂的经书矗立眼前,慕容珂扫过一遍,竟然全是《道德真经》,这得有几百本吧?回头问问刘穆之。
慕容珂踹其一本入怀,慌张往门口溜去,踏出门口瞬间,慕容珂感觉有八道眼神盯得自己浑不自在。
慕容珂招呼众人道:“嗨,我说走错了,有人信吗?“
曲妙莲噗呲一声笑道:“小妹相信,一道同行许多天,小妹自然知道子玉哥哥是个路痴。“
慕容珂冷静说道:“曲姑娘别说话,我先问个问题。“
“赵得开,里面怎么那么多道德经?快跟你师叔说下,既然有几百本《道德经》,借我一本无妨吧?“
赵得开不好意思道:“那但是师兄弟们做错事,罚抄抄的。“
得到答案后,慕容珂脸色一变,望着曲妙莲脸色戏谑道:“曲姑娘,还不快快投降,哦不,我应该叫你魔道的曲妖女吗?“
众人闻声色变,谨慎地盯着所谓的曲妖女。
曲妙莲嬉笑道:“子玉哥哥真是无情,再会了。“
曲妙莲说完身影一闪,人就出了户外,门外响起一声呼喊:“魔道蚀灵派曲灵风拜山。“
王师叔率先反应过来冲出紫金阁,慕容珂见场间还有一个女子与三人对峙,心里大骂,这个王师叔忒不是人,把弟子就这样丢给敌人,怎么这女的有病,盯着自己干嘛?为什么朝自己走来?
不等慕容珂反应过来,女子单手将他拎起,吓的慕容珂缩成一团,瞥眼一看,这女子干嘛好端端一副怨妇模样,应该是小爷太帅了。
女子拎着团成一团的慕容珂,飞快奔出紫金阁,一掠而下,空谷回荡着慕容珂的嘶喊声,且幽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