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这一年中最难熬的一天了,她跌进了一个梦境中,那是如此的美好。
梦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她妈妈守在她身边,捧着一盆花,从远方看着她,目光很是慈爱,她爸爸也不再喝酒,也不再对她有偏见,他们住进了一个大房子中,温馨舒适,她的弟弟在小院中放风筝,朝她开心的笑着。
突然,梦境碎了,一切都是假的,是幻想,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水晶球的梦幻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成碎渣,然后刺痛你的血肉……
她最珍惜的就是亲情,但她最想忘怀的也是亲情,就是那一年的这一天,她亲手葬送了她亲弟弟的性命,也埋葬了她自己。
天还未亮,也没有阳光的折磨,她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薛怡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前些日子,为了解决了晟陌与陈氏的生意,她可是左右周旋。
近几天,她就请示了苏晴茹,说要在薛怡家住几天,算是和闺蜜聊聊天,放松一下自己。苏夫人知道这合作进行得如此顺利,这女儿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受了那陈家二少爷不少的气,自己还是有点心疼,便由着她去了,可苏晴茹不知道,她是刻意腾出时间,去祭拜亲人的。
除了陈凯桀之外,薛怡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薛家与陆家是世交,可薛怡一向不服长辈的安排,她性子直爽,家人却想让她走淑女的路线,只是无奈越走越远。
陆栀是在国外的时候认识她的,那时的薛怡骄傲又爽朗,更重要的是不太会讨好别人,所以她也和陆栀一样,很孤独,没有朋友。
“你好,我叫薛怡。”
“你好,我是陆栀。”
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她们成了邻居,更成为了闺蜜,后来,回国后,才知道她们两家又是世交。
薛家其他人不知道事实,可薛怡与她相处了好长时间,自然是知道内幕的,但薛怡也不知道她没有失过忆,单单以为她只是恢复记忆了,却不知道怎么和苏伯母开口罢了。
因此这件事也变成了她们之间的一个纽扣,把她们按在了一起,薛怡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女孩子,所以就替她瞒了下去。
每到这一天,薛怡都会陪着她,到这郊外的墓园来祭拜她的父母和弟弟,本以为她爸爸从监狱里出来后会和之前一般,什么都不在乎,有酒就能好好生活。
却没想到却因为家庭的破碎,自己的妻离子散,便一病不起,几日后就撒手人寰,她虽然很不愿承认他这个刻薄的父亲,更不愿意把他安葬在母亲旁边,但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也只能被迫选择谅解,至少他忏悔过,还念着女儿,并未拆穿她的身世。
这就像是一个永恒的秘密,埋在了心里,可陆昌那边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毕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宝贝女儿……
“到了,用不用我陪你进去?”薛怡忍不住问她,每年都是这样,即使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不用了,我想自己和他们待一会儿。”她的脸色很不好,说话也和病者似的。
她身着黑色长裙,一个人抱着花,向墓园走去,不甚显眼,风拂乱她的青丝,却散不尽她的哀伤,露水在嫩叶上打颤,洗去了叶上的杂质,带走了尘埃,到处都是一派崭新的模样,可她的心还在原地止步不前。
一步,一步,又一步,她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亲人,每走一步,她都会想,想一切的因果,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她到了,到了那个她一年才敢来一次的地方,她害怕,怕自己无法接受事实,她长久的麻痹自己,说服自己,她叫陆栀,她是陆栀,是陆家的大小姐,可…可……她流的是韩浅的血。
“妈,爸,小深,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应该很幸福吧……”想到这儿,韩浅满是欣慰,她只买了一束花,将它分成了三份,放在了他们的墓碑前。
一束花像一家人,紧紧的被细绳捆在了一起,却怎么都扯不断,但却没有她的那一份儿,她不求得到他们的谅解,只求自己内心的片刻安宁。
“今天,你来的挺早的,但不巧,正撞上……”听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便知道他来了,之前一直有人给她弟弟送花,她猜到了是他,只是在这种情景下见面,略有点尴尬。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没那力气了。”她嗓子沙哑着,听上去没了曾经的味道,应该是哭过吧。
他把自己怀中唯一的束花送到了韩深的墓前,瞧着他的那一大捧花,在瞅瞅她的那几支,格格不入,却倒是有一种不对称的美感,使人疑虑。
“你哭过了?”他的声音没了之前的锋芒,多了一丝温柔。
她的眼睛微微红肿着,“是啊,哭过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当初……错不在你,别太愧疚了,是我……”
“是啊,是你害了他,可……我是陆栀啊……我能怎么办……你不知道吧,我会游泳的,但是……我没有救小深,如果他还活着,或许……或许我妈也不会为了护我,而被我爸……”她的话语和她的脸色一样,很是苍白无力。
“韩浅,清醒一点吧,不管你会不会游泳,都救不了他,水流那么急,只会白白搭上你的命。”他蹲下身来,放低姿态,为她开脱,想不到有一日他们两人会站在同一条绳子上。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让你给我的亲人偿命,陈凯桀,你知道吗?”
听了她的话,他恢复了自己居高临下的那股气势,满是鄙夷不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份能力了。”
“是啊,我没那本事,说实话,我是不是应该心怀感恩,感激你的所作所为,使我现在过上了衣食无忧,让人生羡的生活,可,我做不到……”她的话字字流露出苦涩,但还是扎进了他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你只要知道你还有价值,并且,韩深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就好了,至于谅解,我更不在乎。”他起身,准备离开。
价值?
陆栀这个身份的确有不少的价值,可他又得不到分毫,所以他又想做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苏晴茹同她讲的订婚之事,前几天询问过她的意见,不过被她回绝了,此刻,她也许猜到了,那个订婚的对象十有八九是他。
“陈凯桀,我是不会和你订婚的,我也忘不了你做的事,两个罪恶的人在一起,只会提醒彼此犯的错,我已经被折磨够了。”
他停住了脚步,回头说:“我自己年轻时做过的事,我认,罪是根源,无法弥补,你也摆脱不了,我也不愿意见你。”
话一落下,他再没回过头,也再没看她一眼,离开了此处。
她那颗吊在半空的心,也变的安稳下来,她也走在他过的那条小路上,离亲人的墓碑越来越远,走出了墓园,此时的韩浅已悄然消失,她既然决定了,那么她就是陆栀。
薛怡瞧见她出来,赶忙下车,道:“你终于出来,你可是不知道我看见谁了。”
“陈凯桀吗?”
薛怡向来看不惯他那样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觉得这类人就应该把他们丢到农场去种菜,好好体验一下生活。
“你怎么知道,你也看到他了?”
“嗯,但这不是全部,他是去看我弟弟的。”
薛怡显然是被她给搞懵了,她和姓陈的那家伙不是针尖对麦芒嘛,怎么……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弟弟是溺水而死的,那个害他掉入河中的人,就是陈凯桀。”
“什么,是他,那他也太过分,就是个杀人犯!”薛怡很为她鸣不平,就差扬言为她报仇了。
“准确来说,不是他杀的,我弟弟是自己掉下去的,是我害了我弟弟,最后,我没救他。总之,怡怡,你别问那么多了,就当我说的是耳旁风,吹过也就罢了,我想自己解决,不想把你给扯进来……”
薛怡知道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而且还是亲人,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也就没再深究过,更何况涉及到了陈家,她既然没有开口要自己帮她,自己也不好插手。
“知道了,不过你要有分寸。”
陆栀点了点头,而后,薛怡就送她回了陆家。
苏晴茹挂念女儿好些时日了,今天特意在回家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她很感动母亲的用心,可同样也为自己而感到羞愧,她利用了一个女人的母爱,只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也许她已经怕了,怕失去这苦苦追寻的一切。
“栀子,尝尝,妈新跟阿姨学的,看上去应该不错。”
她尝了一口,不由地说:“妈做的都好吃。
苏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开心极了,仿佛连当事人都忘了,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她们是亲生母女,那韩浅的童年应该像蜜糖一般幸福甜美吧。
可是,她的童年是苦涩的,是在父亲的打骂中度过的,在那个地方,谁会乐意去管这种闲事,所以,痛苦不堪是她童年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