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壁,雨的声音在空气中嘶吼着,一展它的歌喉,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人窒息,似恶魔将要来临,香甜的美梦终于被时间磨碎,那声响仿佛想要捂住人的口鼻,使人在床上苦苦哀求,翻来覆去,不得安宁。
泪水不足以吞噬噩梦的源泉,泪痕只是她一生的纪念,无助孤单,冰冷的窗,透骨的寒冷,现在的她是否像极了她弟弟在水中挣扎的感受。
“啊……”她的惊呼并未吵醒任何人,甚至连雷声都发了懒,不屑与她比响度。
是的,她又做噩梦了,无尽的黑夜包围着她,她盼啊盼啊,终于又梦到了她弟弟,她很想他,更想他们的妈妈。
在这一刻,哪里来的什么陆栀啊,这个世界上分明只有韩浅嘛,除了她,没有人会,也没有人能接受了吧。
她屋子里是落地窗,外面就是花园,当初苏晴茹令人给她装这种窗子,就是为了能让她高兴,可不嘛,看见满园绿油油的叶子以及那大簇大簇的花,谁会不开心呢。
可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在这雨水弥漫的夜天中,那黑暗伴随着一簇簇妖艳的花袭来,她的窗帘又是纯洁的白色,与这晚上甚是相配,她恨不得把这帘子给扯下来,可偏偏她不能,她自嘲,陆栀是个乖巧的姑娘,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她只能靠在窗旁,看着帘子微微摆动,自己抱紧自己,轻轻抽噎,她压抑了很久很久,好像上次哭是上一辈子的事,她很想放声大哭,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她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她就得承受,无论多难。
哭得累了,就在窗边睡着了,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是这么熬过去的。
陈凯桀倒是与她不同,她还能睡着,还知道累了,而他就好像一个机器,困了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因为即使躺在床上,他也真正无眠。
当初的他很容易让人看穿,无论是焦虑还是急躁,都表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遮掩,而今,除了她能看透,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晚的时间就这样消耗殆尽,而他的鲁莽也似时间逝去了……
清晨,植物在雨水的浇灌下,更加茂盛,空气愈加新鲜,希望也在远处,可她对这些早已没了期待,那阳光在别人眼中温暖而舒适,在她眼中却好像是一种审判,刺眼而难过。
昨个在吃晚餐的时候,苏晴茹说,这陈氏只是签了合作书,并未真的去执行,况且晟陌注入的资金,不赚也不赔,也不知陈凯桀在耍什么花样。这让陆栀心里很不服气,她说,明天早上不用为她准备早餐了,她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早早起身,就是为了去陈氏拜访一下陈凯桀。
陆栀一如既往地在候厅室等着这个“陈总”。
那个名叫罗绮的女人向她走过来,道:“陆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副董事长不在。”
副董事长,真是好笑,他拼了命的去证明自己,到头来,还只能是个副董事长,顶着这个名头,做着董事长的事儿,吃力又不讨好,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这个女人看出来了,陆栀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然她不会连堂堂陈副董事长的办公室都未进,就说他不在。
不过,罗绮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骗过她,实际上,是她太过了解他了,他想要越过他姐姐在陈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想堂堂正正的接管整个陈氏,所以自然要装作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来赢得老人家的欢心了。
“你们陈总在不在似乎不是你一个员工说的算了吧,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毕竟陈外公比较欣赏我,将来我会不会是陈总的夫人还犹未可知呢。”
她曾与陈老爷子有过几面之缘,更在宴会上对她含蓄夸赞,这不,就在此刻派上用场了,也就随着陈凯桀称了一声外公。
他父亲是入赘,他与她姐姐自然是跟了陈家的姓氏,多年前他父母去了英国定居,这外孙女外孙子就留给了老爷子,让他们代替自己承欢膝下。
那女人脸色并未有明显的改变,只是多了一丝考量,而后一笑,说:“这……请您自便。”
“好的,谢谢你。”
而后,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进了他的办公区。
他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但仍然坐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不愿睁开,刚刚特意开了窗户,听见了她与罗绮的对话,竟难得产生了些微的倦意。
既然他不愿意去谈,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那她就跟他耗着呗,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但他恐怕少不了客户,可陆栀在这沙发上等着,那外面的秘书总不至于让别人进来。
良久后,她在办公室中闲逛,一会儿去翻翻书,一会儿又看看架子上的红酒,总之,就是绝对不在一个地方安心待着,她有的是耐心,可他却没有了。
“陆小姐,你还准备在我这里留多久?”
她走到他面前,两人只有一桌之隔,道:“那就要看陈总的做法了,大不了您就把我给赶出去呗,反正外面那些排着队想和您合作的看见了,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可不知道。”
“我可不会三番五次的受你威胁,再者,晟陌的方案在我手里,那块地皮也在陈氏手中,你能怎么办?”
陆栀忍不了了,他的气焰比当年虽弱了一些,但这打击人的手段可未减,她若是做不成这生意,晟陌的股东免不了要找麻烦……
“你究竟想做什么?”
“陆栀,我就是想给你一点教训,不要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你别忘了你自己的出身。”
她知道他就是想激怒她,完后就能顺理成章的取消合作,她偏不。
“我不愿意,也不需要变凤凰,倒是你陈副董事长,我可等着吃你当上董事长时的酒呢,你千万别行差踏错,不然多年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不得不说,她还是蛮会抓人软肋的,这一番讽刺,狠狠地戳了他的心脏,他外公陈老爷子宁可空着董事长的位子,也不想让他上去,也许这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和一个桀骜不驯的外孙子的差别。
可的确要承认,他比他姐姐更适合做生意,正因如此,老爷子才会忍痛送他姐姐去国外进修。
他的脸色很不好,像极了一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雷声滚滚。
“你说完了吗,陆小姐,说完了,请您出去。”
他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还是竭力压制,摆出了一个绅士的样子。
“怎么,陈总,您生气了,想让我出去啊,偏不,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倒真真是让他犯了难,他也只能如实道来了。
“解释,你想要什么解释?那块地皮依你们晟陌来说是要建商场的,可是你们考察过吗,周边建的几乎都是大型商场,能抢下人脉吗,没有发展市场就是个笑话。”
她也许是被他的正经气给唬住了,她确实没有调查过,本来以为有他在,晟陌那边总能交差,可……
“那…那……怎么办?”
他站起来,走到书架旁,随手抽了一本书,道:“把商场改为楼房,而且重点建别墅区,如此一来,城市中心势必会向此处偏移。”
“所以就不需要去担心销售量了。”她眼睛一转,盘算着,像极了一个久经职场的商人。
“你还是没变,即使去国外学习了几年,学到了一个大小姐应有的礼仪和气度,但也改不掉你骨子里的东西。”
他嘲笑她目光短浅,她接受,正如他所言骨子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她本来就是假的,假的永远也不是真的。
“不管我能不能改变,只要你不说,那我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大小姐。”
他把书放回去,缓缓走到她面前,她的妆容很衬她白皙的皮肤,当初第一次见她,便眼前一亮,想不到在那种地方,还有这种美人胚子。
“我向来谨言慎行,况且你还有价值,倒是不会说出去,只不过苏伯母要是知道你恢复了记忆,会怎么样?”
她眼中很是笃定,道:“恢复记忆,呵,我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我只是恰巧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罢了,我妈很疼爱我这个宝贝女儿,就算她知道了,也是不会舍得放弃一个能帮她掌控晟陌的棋子的。”
他略微有些震惊,他知道她狠,她对自己都能那么狠,但他不知道她一直了解的如此透彻,这次又是他败了。
“韩浅,你果然够狠,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
“我狠,我也不想这样,可拜生活所赐,也拜你所赐,也许如果我的弟弟没死,我的亲生母亲没死,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如果她的亲人没有离开,或许她自己也心甘情愿在那个地方委屈一生,可一切都不那么走运,如果仅是幻想。
她的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一滴又一滴地滑落,她的委屈,她的脆弱,尽收他的眼底,他不敢去触摸,生怕会再次伤到她,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曾经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