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只顾着傻笑,不过却并不让人生厌,反倒是一种多年来夙愿得逞的笑,是那种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执念。
一个正在气恼地上药,一个正在笑,初升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坐在台阶上的两人身上,不禁让申屠眯起了眼睛,身上一点都不疼,反而心里很暖,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他伤口处扑闪眨动,眼神专注而又认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申屠身上的大小伤口都被细致地抹上了药膏,冰冰凉凉的感觉就如同此刻已恢复了常态的公孙亦竹,她道:“注意不要碰水。”
虽然说话的语气又重新变冷了,但他知道,这冰凉的药膏下是治愈的功效。
他点点头,正要站起身时,一个不稳向前栽倒,亏得公孙亦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否则一代佳公子就要摔得满身狼狈。
不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颜芷惜微挑着眉,看着院子里郎情妾意的二人,笑道:“我可真是来的不是时候”。她狭蹙地看着两人慌忙分开。
申屠不耐地蹙着眉,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平静,不见半分尴尬之色道:“你有何事?”
呵,这两人还真是会装。
她皮笑肉不笑道:“来看二位,今夜过得怎么样,不过——”她拖长了调意味不明地看着公孙亦竹道:“战况激烈,惨不忍睹……”
还不待她继续说下去,就听公孙亦竹冷冷地道:“也总比某些人孤军奋战的好。”
看她这么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想来也是梳洗打扮了一番才过来,不过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如今被自己反将了一军,脸上青红交错,看起来甚是喜人。
颜芷惜突然笑了,笑得不怀好意:“也对,孤军奋战确实不太好,但我灵力高强虽说受点苦,总归是平平安安的,唉,也不知你的小师妹……”
白影破空而出,直直地向着安平居住的民宿掠去。
留在原地的申屠抱臂看着颜芷惜道:“你何必如此,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第一个看得人必然是安平,若是她死了,你怕是会高兴地庆祝一番,哪有时间来这里胡扯。”
是啊,以颜芷惜对澹台琛耀的执念,若是安平死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空来这里,看这两人给自己添堵。
懒散地靠在门上的颜芷惜,出神地望着天边的云彩,喃喃道:“你们个个都有人疼,有人爱”,语落,话锋一转,直直地看向申屠凌厉地道:“可我就是看不惯。”也不待他作何反应,便冷着脸出了门。
此时,正带着小文准备回家的时候,路上碰上了公孙亦竹,那焦急的神情,是安平第一次从她脸上见到,她还未开口说话,便整个人被抱进了怀里。
“师……兄,你怎么了?”,她看了眼旁边的小文,连忙改口,疑惑地问道。
只是公孙亦竹紧紧地抱着她,不说话,瑟缩的肩膀透露出主人内心深处的害怕,安平有一瞬间的怔愣,这是自从去了九天宗之后,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如此紧张的感觉,那颗死寂的心也有了些微的跳动。
良久,才松开了手,担忧地道:“可有受伤?”
安平摇了摇头,公孙亦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便也不在言语,小文安安静静地牵着安平的手,而安平也已变得不太爱说话了,两个大人,一个小孩,路上就这么安静地走着。
约莫着快到小文家了,公孙亦竹才道:“你把他送回去,我们去找少宗主,我在外等你。”
安平想了想,也觉得甚有道理,自己在村子里也逛了一圈,刚好也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线索,而这小孩也说,到了白天父母就恢复了正常,她也总不能带着小孩四处转悠,便点头同意了。
进了门,小文父母乐呵呵地招呼安平,没有半点前夜那凶面獠牙的样子,和蔼可亲,安平不动声色道:“老人家,你们昨夜睡得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了”,小文母亲坐在椅子上替小男孩修补破碎的衣服,而小文正和父亲在院子里摘着自家种下的蔬菜瓜果,小文母亲不时透过窗户,眼中含着笑意看着打打闹闹的父子俩。
“对了仙人,昨夜我记得你最爱吃那个鸡肉了,我特意让孩子他爹上山打了一只野鸡回来,炖好了汤,您带着趁热喝。”言罢起身就要拿鸡汤。
昨夜自己根本就没吃鸡肉,安平瞳孔骤然一缩,看着老妇人没有半点异样的就要拿鸡汤。
正想要如何用法子拒绝时,恰巧,小文从院子里跑了回来,满手的泥,身上也溅染了泥点,见状,妇人嗔怒道:“快去洗手。”
小文笑嘻嘻地躲着母亲,直往安平身边凑,这个昨夜寡言少语的男孩子,在见到正常的父母时,也恢复些孩子的天真烂漫。
自己逗留的时间也长了,想到师姐还在外等着,便道:“老人家,我先走了。”
妇人这才想起了正事,忙道:“仙人,我去给你打包鸡汤,您先坐着等会。”
闻言,小文的脸色也变了,他看了眼仙人哥哥阴晴不定的脸,道:“阿母,我也要喝鸡汤”
“这是给仙人的,你若要喝,下次再让你爹打一只山鸡回来”
可是小男孩还是不依不挠地缠着妇人,安平本也有心不拿着鸡汤,便顺水推舟道:“老人家,我们修仙之人忌荤腥,您还是给小文喝吧!”
妇人不过是一山野村妇,哪里知道修仙之人是否忌荤腥,此刻还以为是自己冒犯了仙人,忙愧疚道:“仙人,真是对不住。”
可她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昨夜自己见仙人喜吃鸡肉,才熬了鸡汤,明明是前后矛盾的话,妇人却察觉不出任何异常,反倒还在自责自己冒犯了仙人。
安平轻言安抚了几句,便走了。
屋里的人,景都很温馨,一家人围着桌子快乐地喝着鸡汤,小文不时地搞怪几下,逗得父母亲哈哈哈大笑。
那爽朗的笑声也勾起了安平久远的回忆,自己还是祝家庄大小姐时,每次父亲走镖局带回来新鲜稀奇的小玩意,自己总会带着它四处吓唬人,家里的丫鬟仆人为了让她开心,装作故意被她吓得一跳的样子……
她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虽然听不到她的笑声,但只要见了这个笑容,都会明白这个一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