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进出密室的次数渐渐多了,待在里面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每次出来都像是丢了半条命。
那张被公孙亦竹塞在手里的符纸,她一次都没用过。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公孙亦竹再没来找过她,扶她出来的人变成了尹滢。初时,安平见到她还一愣,随即就好似明白了什么,垂眸,长睫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没什么情绪地任由她将自己扶了出去,好似对于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事。
十日后的大比如期而至,广场中央围了近千人,如火如荼的比赛正在激烈的进行着,围观人群不时发出几声叫好声,听得人热血沸腾。
这种新人比赛历来是杂役房弟子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是四大派新生代弟子的较量,安平作为双雪楼唯一的关门弟子,此前高调宣布时,就已出了一波风头,如今更是被其它派新生弟子作为了比较对象,每一个人都渴望打败她,将她当作垫脚石,迈向跟更高的楼层。
安平只是静静地在场外观看着,就已收获了一大波狂热的目光,带着战意和挑衅以及一丝轻蔑的看不起。
高台之上的苏长老一点都不在乎安平的处境,对着下方的比赛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和旁边的几位长老低声交谈几句。
“王师兄,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弟子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王二没什么情绪地道:“在看夺冠的热门人选。”
“长得倒是一副好模样,若是凭样貌取胜,她定能夺得魁首。”他摸着下巴,语气满不在乎,好像安平是凭外貌才能进得双雪楼成为关门弟子,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
王二听了,眼神逐渐暗了下来,扭头看着他,冷冷道:“你我不过是杂役房弟子,连四大派的门都进不去,你有何脸在此说大话?!更甚者对她评头论足,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你这条命也别想要了。”
一顿夹棍带棒的责骂瞬间让他涨红了脸,只是嗫嚅着道:“谨遵教诲。”面上丝毫不敢显露任何不满。
当初,若不是王二机智巧施妙计扳倒了那嚣张跋扈的中年修士,他们这些杂役房弟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为此他是从心底敬佩王二,当然还有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他依稀记得好像画像之人好像是安平,但那会儿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随后画像就被少宗主烧了,想到当初少宗主怒气冲冲出来的样子,他立马打了寒颤,好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立马恭敬地闭嘴不说了。
王二双眼盯着擂台,目光控制不住地瞟向了安平处,他记得那是她还远没有这般瘦,如今怎得去了双雪楼,几乎瘦了一整圈,看着纤细的可怜,楚腰盈盈不可一握,被周围如狼的目光围绕着,却还镇定地看着擂台,连他都看得有点心痒,他大概明白了为何少宗主对她情有独钟。
“咳咳咳”
安平忽地捂住嘴,低声轻咳,乌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倾覆了下来,衬得她肌肤雪一样的白。
尹滢心疼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她虽与安平相识时日不长,但真心是为她感到难过,每次看到她在密室中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要心疼地掉眼泪。
安平闷声咳嗽了几下,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轻喘着气。
擂台上的比赛已接近了尾声,最后在宝娟亮眼的剑花中结束了,对手狼狈地跌坐于地,身上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正大股大股地冒着血。
没人会责怪宝娟的做法,没人会觉得她心狠手辣,虽说是点到为止,但毕竟刀剑无眼,伤了也在所难免,那人很快被揽月阁的弟子抬了下去。
宝娟迅速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看见了想见的人,心里甜滋滋的。
“宝娟师姐,你真厉害”,仙花居的女子蜂拥而上把宝娟团团围住,也阻挡了她的视线。
宝娟有瞬间的不耐烦,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语气已带了不悦,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察觉,还在叽叽喳喳地拍着马屁,在宝娟忍耐已达到极致,几乎要发火的地步,颜芷惜出现了,她将周围的人挥退了。
宝娟看到花树下的人已经不在时,内心说不出的落寞,就连看着颜芷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善,颜芷惜笑道:“恭喜你啊,宝娟。”
她迈步绕开了,没有理会,颜芷惜似乎也有点恼了,向来笑着得她,板着脸道:“你在找谁,可是安平?!”
宝娟脚步一顿,随后笑道:“怎么可能,颜大师姐别多想了。”
颜芷惜:“她如今一副羸弱之躯不会是你的对手,这次排名,你一定要赢。”
莫非她生病了。
想来也是,擂台匆匆撇了她一眼,比以前更瘦了,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总是咳,扰得她心绪不定,只想迅速结束比赛,结果出手重了。
宝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理会颜芷惜径直走了。
尹滢在一旁护着安平,身上宽大的披风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不时低头咳嗽几声,发丝偶尔垂下几缕,步子缓慢,尹滢耐心地扶着她。
“唐哥哥,你等等我”,一女子娇笑着从前方迈着莲花碎步跑来,唐羽正要不耐烦地甩开她,却听到了安平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眉宇不自觉地扭在一处。
安平似是听到了也似是没听到,步子只停顿了一瞬,便又若无其实地走着。
“唐……哥哥……这次比赛你一定……会赢!”好不容易追上来的傅雨莎,喘着粗气在一旁说道。
见他不理睬自己,只是看着某一处,心下惊疑也顺着看了过去,她差点认不出那人是安平了,初来大船之时,她的身形也没如此单薄,多日不见,竟然如此消瘦。
不过她倒不会心疼,反而幸灾乐祸,就连见到唐羽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几分,毕竟看见自己不喜的人过得凄惨,这对她来说比世上任何事都值得高兴。
安平本不想搭理她,奈何天不遂人愿,人影一闪,傅雨莎已挡在了她前面,手摩挲着下巴,声音带了笑意:“原来是双雪楼的关门弟子,怎得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讽刺她无福消受,安平不欲与她作口舌之争,九天宗的日子早已磨平了她所有的尖牙利爪,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受了委屈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的安平了,她已学会了把所有委屈不甘屈辱打碎了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