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秋月跟柳杨聊了好一阵,在柳杨停下的间歇,墨菊打量着柳杨的神色道:“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跟我们聊天啊?”
柳杨不喜欢分别的场面,再说就算说了,他们也是要走的,徒增伤感,于是便道:“今日有空,闲着无事,便来找你们说说话。也没别的事,你们接着忙吧,我回去了。”
说完,柳杨起身出来。
回房的时候,路夜白也已经回来,柳杨进门看到他正对着一摞书好像在发呆,这就很奇怪了,柳杨几乎没见过路夜白如此过。所以,走近后,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路夜白好像被她吓到,猛的回神见是她,紧张的神色很快放松下来,笑了下道:“没事。”
柳杨没有为他这句安慰放下心来,今天的事都让她不安——路夜白突然决定离开王宫,刚才跟墨菊聊天听她说到当年王后娘娘小产时的躲闪,还有路夜白的异常,都令柳杨感到不安。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她的右眼皮也开始跳——这更令她心浮气躁。
剩下的大半日,两人没有那么多交流,柳杨坐在软榻上发呆,路夜白开始还找话题聊,但看柳杨心事重重地模样,问她什么事,柳杨却笑着摇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觉得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突然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路夜白没说什么。如果是别的地方,柳杨喜欢的话,舍不得的话,他们可以多留一阵,或者什么时候想去住一段时间可以随时去。可大月朝的王宫,路夜白对这里实在谈不上多喜欢。而对柳杨来说,其实这里也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好印象。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几乎是相对静坐了大半日,入夜吃了晚饭后,路夜白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杨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望着他的身影,猜测着他在想什么。
可柳杨自认不是聪明人,思来想去,想不到路夜白此时的心事。在柳杨认知的男女关系里,情侣间有甜蜜的时候,也有有矛盾吵架的时候,这些在冷静后她都可以自己消化,尽量站在对方的角度反思自己,但猜对方的心思她很不喜欢,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人抓狂。
所以,柳杨走到路夜白身边,两手握住他放在窗台上的手,待路夜白侧脸看向她,才道:“想什么呢?”
路夜白笑了笑,没说话。
柳杨看着他,真诚道:“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又不聪明,没法猜到你的心思,所以你告诉我好不好?”
路夜白将柳杨拉到身前,然后握住她的腰身,将她举起来放在窗台上,即使如此,柳杨还是要仰头看他。
路夜白放低了身子道:“今日在书房翻书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一封信。”
柳杨疑惑道:“信?”
路夜白点头:“准确来说是一封签字画押的口供。”
柳杨想了下蹙眉道:“是谁的口供?”
“一个我没听过名字的口供。”
“供述的是什么?”
“当年皇贵妃如何胁迫她对有孕在身的王后下毒的事。”
路夜白这句话就像晴天一个霹雳打在柳杨身上,她万万没想到,她最坏的预感竟然是真的——当年王后娘娘小产真的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而这个人现在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皇贵妃。
柳杨沉默了好一会儿,担心的看向路夜白:“你准备如何做?”
对路夜白来说,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每个人生阶段都有很重要的人,但在这些人里,最无法取代的应该是他的母后了。虽说王后娘娘陪在他身边的时间没有很长,但却温暖了路夜白的整个童年,给了他最纯净伟大的母爱。
因为懂得这些,所以就算路夜白不说,柳杨也能理解他对王后娘娘的思念和爱。
现在却忽然知道王后小产是有人蓄意为之,如果从这里来看的话,小产只是中间的一环,到后来王后病重直至离世,都跟这件看起来似乎不大的事关系重大。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别说路夜白,就是柳杨也要查得清清楚楚,那些做了伤害王后的事的人该收什么样的惩罚绝对不能放过。单这件事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这么出现了,结果显而易见,不将这件事查清楚,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柳杨蹙眉想了下道:“这件事我们先查清楚是不是真的,还有,秋月她们经常打扫书房,如果之前一直在的话,不可能没有人发现,所以应该是有人最近才放书房的,我们找到这个人,可能就能知道口供的内容是真是假。”
路夜白长舒口气道:“你说得对。”
柳杨摸摸他的脸,轻轻笑道:“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虽然我没你聪明,但有时候还是会想一些能用的办法的。”
柳杨这些话实在是谦虚了,路夜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一旦柳杨认真起来,心思细腻的有时候有些事连他都想不到。
“是我的错。我只是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白日里刚决定要离开,现在如果因为这件事不得不留下来,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怕将来我会后悔。”
柳杨从认识路夜白以来,他好像都是无所不能的,也很少见他为了什么事愁眉不展、犹豫不决过,可现在说出这样毫无底气的话,她非但没觉得路夜白能力不足,反而为他心疼——她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在他身边有她。从前的路夜白没有软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也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但现在她是他的软肋,他就不得不顾忌这么多了。
柳杨想了下道:“将来的事我们不知道,但如果不将这件事查清楚,我觉得我肯定会寝食难安。”
路也白什么都没再说,将柳杨揽在怀里,长叹一声。
柳杨跟路夜白商量好后,先去将墨菊叫来,墨菊来之前,柳杨担心路夜白在可能墨菊不愿多说,便叫他先去书房。所以,墨菊进门的时候,寝殿里只有柳杨一个人。
“奴婢叩见夫人。”
柳杨叫墨菊起来,但之后好一会儿没说话,墨菊也不知道柳杨这是叫她来干什么。本来想问一下,但看到柳杨神色凝重的脸,也不敢问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杨才开口道:“墨菊,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希望你老实告诉我。”
墨菊立即点头道:“夫人请说!”
柳杨紧盯着她的脸道:“你知不知道当年王后娘娘小产的事是怎么回事?”
墨菊没想到柳杨会问这些,一时反应不及,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说的好,便愣住了。
柳杨没有生气,而是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墨菊突然跪下了:“夫人,这件事当年王上曾命魏总管下过死令,说也不许多嘴,否则乱棍打死了结,奴婢......奴婢......”
柳杨理解她的意思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既然这样,她只好道:“照你的意思,魏总管传达的王上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说的是吗?”
墨菊连连点头。
柳杨击掌道:“好,既然如此,不用你说了,我给你纸笔你写下来就可以。”
墨菊原以为既然说了是王上下的令,那柳杨为免引火烧身,肯定不会再多问了,毕竟这件事距离现在这么多年了。但没有想到,柳杨竟然如此坚持。
柳杨说完,也不等墨菊同意不同意,立即去隔壁拿来了笔墨纸砚,然后放在桌子上,对墨菊道:“好了,你写下来就不算违抗王命了。”
墨菊跪行到柳杨脚边,哭道:“夫人,奴婢不怕死,可王上下了死令,奴婢怕牵连到家人啊!”
柳杨能理解墨菊的为难,但这件事还没有开始就能预想到一定会有很多阻力,而刚开始她就在墨菊这里受到了阻碍。可柳杨有一个原则,只要是理智分析后下定决心要做的正确的事,不论多艰难,都一定要坚持到底、无所畏惧。
所以,墨菊这里刚开始的小问题,柳杨已经想到了,应对方法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墨菊,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当年在宫里的人大多都不在了,如果有别的人,我肯定不会为难你,但现在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就算你不愿意,就算你在心里怪我,但这次也要对不起了,我一定要知道这件事。”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墨菊也不再吞吐,而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回夫人的话,奴婢当年进宫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七八年,这件事发生后,王上将知道这整件事的人都处理了。后来皇贵妃统领后宫,更是将当年的人和事处理的干干净净。所以,奴婢也是听年纪大的嬷嬷说的话,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柳杨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说。”
这相当于是一个口头的承诺了,既然说出这件事对墨菊来说危害比较大,但也不能不说,她只能保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