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出了正宣堂便觉得两腿发软,旁边的大丫鬟连忙扶住她,才堪堪没有摔倒。“呦,二嫂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不是好好的?”说话的正是五奶奶夏氏。陈氏不想与她多纠缠,没有理会,径直往自己房中走去。三奶奶林氏打趣道:“你别这么说,人家能有什么事,有着这样有出息的儿子,有事儿也没事儿了。”林氏一番话引得众人大笑。陈氏听得后背发凉,不想再多留,忙紧走了几步,回到自己的院中。
“娘,你怎么也不说话呀,由着她们这样。”陈氏的长女昱晴实在看不得母亲这样懦弱。陈氏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长女,叹了一口气道:“傻孩子,你懂什么,因着你大哥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孙,多得了些你祖父的疼爱,那些人就明里暗里地挤兑咱们。咱们倒不好多嘴说什么,省得别人说咱们仗势欺人。”昱晴撇了撇嘴,不满道:“谁还能有大伯母得势啊,人家可是公主,怎么不见有人说大伯母的不是,还不都是挑软柿子捏。”陈氏听得直皱眉头,责备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在外面可不许乱说,尤其是说你大伯母的那些话。”“娘,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三叔母和五叔母才总是这样。大伯母是惹不起,便来欺负咱们。大哥能得祖父的关照,还不是因为大哥是嫡长孙,可是又不能怪咱们。再者说了,府里人这么多,祖父也不能一一关照到,就算没关照到,难道还能缺衣少吃的。”陈氏拉过女儿,语重心长道:“孩子,咱们府里关系复杂,说话办事都要万分小心。你爹这一辈兄弟五个,各有各的娘,平日里看着虽然不错,但是谁没有自己那点算计呢。你爹是庶子,你祖母也不是亲祖母,人家有嫡亲的儿孙,平日里多夸你几句,你也莫要当真了。再说你这些伯母,叔母的没有谁是好相与的。你大伯母是公主,咱们全府的主子,况且又是那样的性子,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外面说你大伯母的不是,而且不能抢了你大伯母在府中的风头。其她几个叔母也是牙尖嘴快,不肯饶人的,别与她们计较。”
昱晴看着母亲,突然有些委屈道:“娘,我觉得府里的日子虽然富贵,但是一点也没有在外祖家舒坦。”“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外祖家再好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武将,在军中没人扶持。可国公府就不一样了,那是开国勋贵,钟鸣鼎食的显赫世家,你是潜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虽不是爵主一脉,但就凭着这个身份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的。做人做事,目光都要放得长远些。当年你祖母有意结亲,你外祖母不同意。毕竟你外祖家身份低微,怕我嫁过去应付不过来,受委屈。可是我不这样想,嫁进国公府就是勋贵人家的了,来往交际的都是达官显贵。这等富贵是赚不来,攒不来的。”听到母亲谈论嫁人,才十岁的昱晴不禁红了脸,小声道:“娘,你说啥呢,什么嫁人,我才多大就嫁人啊。”陈氏慈爱地看着女儿,温和道:“再过几年就要相看人家了,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以后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了。你说每次回你外祖父家,你们姊妹几个,谁的衣裳最漂亮华贵,谁的钗环首饰最新式夺目,这都是你生在国公府的福气。”昱晴低着头,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正宣堂内,韩氏和静姀正聊着家常。“如今昱安也三岁了,开始启蒙了。再过些年就要正式进学了,不知公主是怎么打算的。”“咱们府上的私塾确实很好,但是孩子太多,难免先生有关照不到的地方。上次进宫我已向父亲提了昱安要去御书房读书一事,父亲答应了。”韩氏听此,十分欣喜,这皇家的御书房可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唯有当今圣上的子孙才可在御书房读书,寻常宗室就是挤破头,削尖脑袋也没法将自家孩子塞进御书房读书。不过万事皆有例外,圣上恩准自然能进,大公主的三位哥儿也都是在御书房读书的。授课的老师是当朝大儒,同窗的是未来的君主,伴读的是未来的肱骨之臣,达官显贵没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御书房读书的,圣上恩眷是一回事,师资雄厚是一回事,陪王伴驾又是另外一回事。
“圣上恩眷呐,下次进宫是要向皇后娘娘磕头谢恩的。”“母亲这是哪里话,我大姐姐的三个哥儿也是在御书房读书的,实在不是什么难事。”静姀满面春风,十分自得。别人求不来的恩典殊宠于她静姀而言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昱安若是能进了御书房读书,国公爷也会多加重视的。”静姀听闻此话,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开始静姀不太在乎潜国公的态度,认为自己国朝嫡公主的出身能为儿女带来更多的荣耀,可随着年岁的增长,静姀渐渐明白了官场里的门道,也愈发觉得就算父母兄长再疼爱自己,满足自己的不过些无关痛痒的要求。真要是科举做官还是要有人指点扶持,潜国公府这棵大树之下确实好乘凉,但是昱安若想以后走得更高,还是应该多得潜国公的重视栽培。静姀这些年愈加在意潜国公的态度,昱宁是女儿也就罢了,有个翁主的身份,在哪里都能被看重,昱安就不一样了,以后是要科举做官的,可是国公府的孙辈如此多,国公爷确是无法一一关照到。
韩氏看了一眼静姀,松了一口气,她这个金尊玉贵的嫡亲儿媳妇终于明白了国公爷看重的重要性,不过为时不晚,只要静姀想争那就没有她争不来的。婆媳二人又说了些闲话,直至午膳,静姀才带着一双儿女回到自己院中。
“公主怎么才回来,想必哥儿和姐儿都饿坏了。”沁言说着忙叫人伺候公主梳洗,又叫人带着孩子们回自己住所。静姀在婆婆处呆了一上午,感觉浑身酸痛,疲惫道:“在夫人那儿多聊了几句,却不想已是这个时辰了。”沁言又命人赶快摆饭,伺候静姀用饭。“听说张管事的儿子是个难得的沉稳之人,不如就叫他去采买炭火吧。”张管事是国公爷用惯了的人,深得国公爷的信赖。沁言听静姀要主动拉拢国公爷身边的人,有些意外:“公主怎么想起他来了?不过也好,国公爷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也好。”提起这事静姀就觉得生气,二房本就有昱宏这个嫡长孙,已是很得国公爷看重,还偏偏在各处的采买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好在婆婆派人盯得紧,抓住了那人的错处,才叫自己光明正大地发落了。“就算不是他,也不能再是二房的人了。”“二爷在国公爷面前得脸,他们房的宏哥儿又是国公爷的嫡长孙,很得国公爷的看重。听闻前几日国公爷休沐,特叫了宏哥儿去书房查验功课,宏哥儿的功课好,对答如流,国公爷满意极了,连声陈赞呢。”
说起这个,静姀就觉得有心无力。昱宏今年十一,昱安不过才三岁,相差八岁,这是拍马也赶不上了,总不能叫昱安去国公爷面前背首唐诗吧。见静姀神色不虞,沁言忙安慰道:“再怎么好也比不过咱们的昱安,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孙呢。”“国公府孩子多,咱们呐,一刻都不能松懈,万不能叫昱安和昱宁落后于人。”“是。”
静姀当日下午就叫来了张管事的儿子张显,命他领了炭火采办的差事。炭火采办是项肥差,张显领了差事,千恩万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