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站立在林家牌匾之前,满目疮痍,分散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盖过了浓郁的花香,他没有翻找屋子里的香火,从兜里摸出三根烟,跪了下来,摆放在三根烧尽的香火旁边,逐一点燃,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响头。
迷失之城新主入住,效率高的可怕,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高楼耸立,晴空万里,人偶一如既往地来来回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旧主的死,根本没有对敌人造成影响,接踵而至,排队上位,魏忠泽就像是能预见人的死亡,他拥有着一盘棋子可用。
香烟燃烧后残留的灰笔直地竖立在地上,待到最后一丝火光悄然泯灭,姜年这才起身,长久的跪姿使得膝盖和大腿酸麻,可他就像个木头人,呆呆地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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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去日本,这个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线索也差不多了。”尹宸霖顶着烈日走在一望无际的高原荒漠中,身旁的倩影如同熟透的柿子,彤红得出水。
“不是哦,你看见的线索,不一定是线索,也可能是烟雾弹哦,也许你经历的那些事本来就是幌子,再说了,怎么去日本啦?叫架飞机过来,又不知道是敌是友,指不定炮弹给你吃!”林浵比了比自己的拳头,没好气地说道,水绿色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真是笨死了。
“这种天气,你穿这种薄丝袜,粘着不难受吗?”尹宸霖答非所问,旋开水壶,轻轻抿了一口,眼神时不时地瞥着那一双冰清玉润的长腿。
“要你管!”林浵小跳起来,给了尹宸霖的脑壳一记重重的板栗,又香又脆,尹宸霖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招呼的措手不及,一口水呛到,弯下腰狂咳不止,“干咳咳……干嘛……啊……还还咳咳……不让人看了!”
“就不让你看!再看戳瞎你的眼!”林浵鼓起腮帮子,双手抱在胸前,气巴巴地转过身去,“你走前面!”
尹宸霖没法拒绝,只能乖乖就范,慵懒地向前迈着步子,林浵说当务之急是找个栖身之所,迁徙计划首先清空了许多国际性的大城市,那些名门贵族、府邸官员,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迁徙的上上人选,而那些在各个领域有着杰出成就的科研人员一夜之间全部蒸发,被秘密转移了,他们掌握着人类的薪火。
大城市逐一被改造成了迷失之城,距离各座天梯都不远,起初人们以为迷失之城是慰藉的伊甸园,可以在里面颐养天年,安静地等待着世界毁灭、死亡降临。人们前仆后继地进入迷失之城,有的人没有船票,横竖都是死,不如抓紧时间好好地生活,有的人抽中了船票,但是不愿抛弃所爱之人,也依恋脚下的土地,前途充满未知,他们拒绝了春庭的护送,选择了留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城外的人们发现进去的人再也没出来,是伊甸园太幸福美好了吗?他们踌躇犹豫,充满着好奇和害怕。
在狭窄漆黑的过道里前进,突然打开了一扇门,传来一道光,你穿过那扇门就能获得自由,但是也许在你迈出去的第一步,就会掉进深渊,悄然出现的希望太可怕,它甚至会剥夺你绝望的权力。
有的人说进去的人都成为了奴隶和劳工,运输迁徙资源;有的人觉得迷失之城是实验基地,里面做着一些骇人听闻的活体实验,来研究“冬眠舱”的副作用和后遗症;其中有个神父却不这么想,他说这是上帝的恩赐,他们不用迁徙了,里面的人只是暂时被禁止与外界交流而已。
几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自然不会相信一些歪门邪道的流言蜚语。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赌一把。可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一去不返,杳无音讯。
迷失之城和遥远的太空一样充满着未知,一眼望不到边,又不敢去试探。
惜命的人们开始抱团取暖,如果没有生存的权力,那么至少要紧握住自己死亡的自由,他们不再靠近天梯和迷失之城,那边总是充满着战火,迁徙计划完成之前,会有人不断地死去。
凡是发达的城市,物资早就被抢掠一空,被战火摧残的体无完肤,可小城镇和一些偏僻的小村庄,只是变得人烟稀少,盛火不再,树林灌木变得更加茂盛繁密,留下来的人们,都奔那去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尹宸霖停下脚步,回头干巴巴地看着林浵,身后的女孩正涂着自己的镜面唇釉,浅浅的水红色徐徐晕开,果冻般的质感和眼睛的水绿波光交相辉映,浅浅的心形印记覆上薄唇,光彩夺目,刷尖轻轻地点缀,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小黑管。随即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宝贝小挎包里摸出一瓶防晒乳,往自己脸颊和手上均匀地抹着,见尹宸霖正看着自己,纤手一翻,上前几步,指尖上的乳液便点在了尹宸霖的额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尹宸霖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大手下意识地就要将那白色的“肿包”给解决掉。女孩有点不满,秋波眉微皱,“别动!”
尹宸霖听令,“啪”的一声双脚并拢,居然站起了军姿。
林浵噗嗤一笑,嘴角扬起了清脆悠扬的风铃声。皙指在尹宸霖粗糙的脸上不断地跳跃,点出了一道五芒星,“男孩子也要学会好好保养哦。”
尹宸霖心说保养个锤子,不如抹点泥巴或者迷彩,至少这样活的长一点,自己出生在战火和末日之中,能够保养自己的只有子弹和匕首。
可女孩不在乎这些,她希望她死去的时候,是漂亮而优雅的。
“好啦!”林浵将剩余的两滴乳液擦在了尹宸霖的双手上,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这幅作品,“你自己再抹一下吧,抹的不好看就不关我的事喽!”
尹宸霖掌心充满了汗液和乳霜,滑的连枪都握不住,身边又没有纸巾,只能可惜了他的那条迷彩裤子。
“所以我们现在目的地到底是哪?”尹宸霖说完这句话,嘴角又抽了抽,因为女孩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小巧的阳伞,你是魔术师还是马戏团啊,你有伞你抹什么防晒乳,保湿吗?敢情我是来陪你逛街的,购买一些南非的土壤和仙人掌?
“我们现在要去巴若斯汀德哦。”
“哎呀你不要这幅表情嘛,以我家族的背景,搞点纳米技术用到生活中不是正常的嘛?只是化妆品都太娇气,只能把伞缩小喽。”
尹宸霖双手扶额,表示无语。
“巴若斯汀德是一个偏僻的小城镇,离开普敦不远,我们去采采风。”
开普敦,南非的立法首都,也是182号天梯所在地。
尹宸霖心里深表赞同,可以暂时隐藏自己,也便于观察敌人。他早就休眠了自己的脑中的芯片,春庭的分支,在驻地部队中,有一人身居高位,有着无上的权力,却躲在黑暗中调兵遣将,意图瞒天过海,他不得不多防一手。
真的能够瞒得住天宫吗?究竟是瞒天过海,还是精卫填海,尹宸霖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鲸”式运输机的引擎声。
尹宸霖和林浵同时抬头,却都没有动,对方显然是奔着他们来的,这里地表空旷,也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对方要是火力覆盖,完全可以把方圆几公里的土地给彻底疏松一下,再把玉米的种子播撒在他们的尸体上。
可是来的是一架运输机。
尹宸霖站在土坡上,望着天边的黑影越来越近,他突然想到了俄罗斯的轮盘赌,六个弹槽,一发子弹,这种旧时代的赌局,把问题和性命都交给上天决定,能省去不少力气。
只是几天不见,他却很期待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个人会和他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