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伯
1987年10月，在纪念湄洲妈祖羽化升天千年祭活动中，同时举办了妈祖学术研讨会等一系列活动。在妈祖学术研讨会上，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林文金宣读论文时，提出“妈祖文化”之说。这是一千年来，首次有人提出“妈祖文化”一说，从而引起了与会专家、学者的极大关注。
今天，我们说到“妈祖文化”时，觉得很自然，各地举办的“妈祖文化研讨会”、“妈祖文化旅游节”等各种活动都直称“妈祖文化”活动，谁也没有异议。然而，在此之前，即从宋代直到妈祖羽化升天千年祭时，整整一千年，无论是举行活动，还是在书籍、资料中，一般是称“妈祖信仰”，从未见到或提到“妈祖文化”一说。就连“千年祭”的前一年莆田县举办的妈祖学术研讨会时，也未见“妈祖文化”一说。因此，林文金教授这次在会上提出的“妈祖文化”一说，到底恰当不恰当？“妈祖信仰”，到今天能不能成为“妈祖文化”呢？
“千年祭”举办的这次妈祖学术研讨会，邀请全国各地妈祖研究专家和学者。上海、北京、山东、广州、深圳及本省的福州、厦门、泉州等地的专家、学者都来到莆田参加。莆田市的宣传、文化、教育、新闻、台办、侨办等有关人士都参加了会议。会上提交的论文，主要内容是研究妈祖信仰源流，其中涉及到宗教学、民俗学、华侨史、海外交通史、闽台开发史等，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林文金是莆田人。他在会上宣读论文《应该重视妈祖文化研究》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读后，一片寂静，不久就休会了。会外有些人窃窃私语，认为妈祖是湄洲岛上的渔家女，怎么能与文化连在一起？
我在会上刚听到“妈祖文化”时，也感到有些突然。会后，我想，妈祖传说很多，还有治病救人等，是否也可以列入文化范畴？文化，不一定是会写文章，作诗填词的才算。我忽然又想起，每次在湄洲举行妈祖信仰活动，一些领导到会时，总是谨小慎微，顾虑别人会说他参加迷信活动。有一次，我要到湄洲祖庙参加一个活动时，刚上码头，就有人叫我到轮渡办公室楼上。原来是湄洲公社一位领导在里面。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苦笑着说：“我如果公开露面，一些人会说我也搞迷信。不管吗？出了什么事，上头追究的第一个是我。”我想，当领导的真有点为难。此时，一位参加会议的市领导也站在走廊上。我走过去，半开玩笑地对他说，提“妈祖文化”好。以后，湄洲岛有什么活动，叫“妈祖文化”活动。不然，一说“妈祖信仰”，你们领导就怕人家说是搞迷信活动。他听后微微地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然而，对“妈祖文化”的内涵，我自己也还未真正理解。如何向读者讲清这个问题呢？出于新闻职业的责任心，那天晚上，我想去采访林文金教授。他同朱天顺教授住在同一房间。我进去后，听到两位教授谈论妈祖研究问题很和洽，不便打岔，就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有时，他们也向我问一些有关湄洲祖庙及莆田各地的妈祖信仰等问题，我一一作了介绍。离开他们住房时，我觉得心里很兴奋，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千年祭”妈祖学术研讨会后，在由朱天顺主编的《妈祖研究论文集》一书中，林文金的《应该重视妈祖研究》排在首篇。该书由全国政协副主席方毅同志题写书名，于翌年七月正式出版。
林文金在《应该重视妈祖文化研究》中提出，妈祖神话及其形成的民间信仰、风俗习惯等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妈祖文化历史悠久，从北宋到现在，长达近千年，已传播到海外，对中外经济、文化的交流起过积级作用，产生过相当大的影响。它对外区别于其他民族文化，对内起联系本民族成员的纽带作用，具有民族的内聚力。
千年来，妈祖信仰从产生、传播、发展，内容不断丰富。妈祖的慈悲善良，勤劳朴素，无私济世，治病救人和见义勇为等高尚品德，为千千万万人所敬仰，在广大民众中潜移默化，成为一种可爱可亲的信仰，以至成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加上扶危济困，护国庇民，其信仰从国内到国外、从民间直到朝廷，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妈祖信仰又涉及到民俗学、宗教学、闽台开发史、华侨史、海外交通史以及由妈祖宫庙、妈祖祭典等而发展到建筑艺术、妈祖诗词、妈祖楹联等。从妈祖诗词来说，宋代以来，自平民百姓到文人、名人，一直到帝王将相均有歌诵。南宋廖鹏飞的圣墩祖庙《迎神歌》、《送神歌》，黄公度的“传闻利泽至今在，已死犹能效国功”，陈宓的“但见舳舻来复去，密俾造化不言功”，元代张翥的“普天均雨露，大海静波涛”，明成祖朱棣的“扶危济弱俾屯亨，呼之即应祷即聆”等。妈祖楹联就更多了。一般说来，各地妈祖宫庙都有对联。名人名联有清乾隆帝弘历的“忠信涉波涛，周历玉洲瑶岛；神明昭日月，指挥水伯天吴”。林则徐的“八百里寰海昭灵，溯湄屿飞升，九牧宗风荣庙祀；四万顷具区分派，喜娄江新浚，三吴水利沫神庥”。现代梁启超的“向四海显神通，千秋不朽；历数朝受封典，万古流芳”。赵朴初的“大海作慈航，为示范户现天后身而说法；众生行善业，必能得福德神之降祥”。这许多妈祖诗、联，即是历代各阶层人士对妈祖的崇高精神的颂扬，也说明了历代政治家、思想家和文学家等都很重视妈祖信仰，冀以使这一民间信仰成为促进国家昌盛，民族团结，民生富强的推动力。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千年来，妈祖信仰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之一。因此，当林文金提出“妈祖文化”一说时，不但得到与会者的关注，也很快在《湄洲日报》上出现了。从此，全国的报刊、杂志和书籍上也都见到了“妈祖文化”一说。今天，各地举办的“妈祖文化节”、“妈祖文化旅游节”、“妈祖文化学术研讨会”等活动就更普遍了。
林文金的这篇论文还提出，目前，我们研究妈祖文化，一是要从历史的角度，进行专题研究；二是要以“寻根”、“文化和社会”等当前的世界性“文化热”，促进妈祖文化研究的深入；三是要同语言、民俗等相关领域作横向的联系。最后，他还提出，要重视妈祖文化研究，必须要建立民间的组织“妈祖文化研究会”，开展具有超国界的妈祖文化研究。
林文金教授提出的“妈祖文化”之说，不是偶然的。林文金的老家在莆田城区。他在家乡时，经常到文峰宫（妈祖宫）及附近地方，对妈祖生平、妈祖传说、妈祖神话、妈祖信仰、妈祖宫庙及其在当地所形成的习俗等知之甚祥。多年来，他对上海等地的妈祖宫庙也进行考察、研究。他在多方面进行研究的基础上，才提出“妈祖文化”之说。1990年在莆田市妈祖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林文金又提交了《从庙宇类型、语言民俗谈妈祖文化》论文。他认为妈祖文化历经千年，传播全球，由于历史、地理、经济、意识形态等不同，妈祖文化在演变中就有一些差异，如地区的差异、功能的差异，宗派的不同，其内涵也不同。更全面地认识妈祖文化，需要从多个方面，各个层次进行考察。
1998年5月，林文金回莆参加妈祖巡游台湾一周年纪念活动时，交给我一篇论文《关于加快发展莆田旅游业的思考》。我编后登在《湄洲日报》上。在这篇文章中，他也提出，妈祖文化是莆田的一大优势，要发展莆田经济和旅游业，必须要充分发挥妈祖文化的优势，从而把湄洲岛的两个文明建设向前推进一大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