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道:“你们回来了。这却去了何处,可是受了甚么委屈?”又对道:“令爱来此,我却照顾不周,还请将军见谅。”
楚宜还未说话,楚阳泰却起身,一手拉着楚宜便走。楚宜道:“爹,我有事与你说。”楚阳泰去势不停,道:“回家说。”楚宜急道:“是有关陆伯伯的事。”楚阳泰一怔,停下脚步,道:“哪个陆伯伯?”楚宜道:“是陆云衿陆伯伯。”此话一出,堂内好几人都轻声惊叹,萧瑀和裴寂齐声道:“是中书省陆学士么?可有二十年未听到他的消息了。”楚宜自然不晓得是不是中书省,但“陆学士”三个字已听了不知多少次,便回道:“是他。”
楚阳泰冷笑一声,道:“姓陆的?他找我何事?”此事关系国家安危,楚宜向于九宁使个眼色,于九宁便道:“秦王,楚前辈,各位大人。我与小宜儿……”却见楚阳泰劈声呵道:“你是何人?也敢叫‘宜儿’?”李世民立时道:“将军息怒,这是我门下的参事。”楚阳泰怒道:“凭你也敢勾引我女儿?”
于九宁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再蛮横无理,此时哪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便施礼道:“晚辈唐突。我与楚姑娘、陆师父在崤山碰到突厥人,首领叫阿史那衣禄,接应他的乃天机门周昌。”楚阳泰一听“阿史那衣禄”,微微变了脸色。于九宁道:“我们与他们交手不敌,教阿史那衣禄和周昌跑了。陆师父询问那些突厥人,才知他们此番前来,是意图与天机门等中原势力勾结。突厥颉利上次在殿下手里吃了亏,正筹谋再次进犯,这些奸细便是内应。”
李世民一愣,道:“此话当真?”于九宁道:“下官以性命担保。”楚宜道:“大伯护送我们来长安,自己一个人去天机门了。”于九宁道:“是,陆师父教我们来长安寻帮手、请兵马,剿灭那一伙儿突厥人。这才只是一处,中原、西域各地,不知有多少突厥奸细,还要请殿下报与陛下,严加彻查。”李世民道:“好!”当即派人召集秦王府、天策府所有幕僚。
却见楚阳泰“哼”了一声,放开楚宜,道:“你们好生照顾我女儿,出了一点事,我饶不了你们。”说罢便大踏步往门外走。楚宜道:“爹,你去做甚么?”楚阳泰也不答话,一声轻啸已没了踪影。
堂中众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萧瑀叹道:“只怕是楚将军去救陆学士了。”于九宁急道:“又要一人前去?我去把他请回来”,却被楚宜拦住,道:“爹爹武功高强,寻常人奈何不了他。有他和大伯在,自保无虞。”于九宁沉吟片刻,道:“也对,大事要紧。”便对秦王道:“殿下,还请发兵剿灭突厥人和天机门!”
不一时众人齐聚议事厅,萧瑀、裴寂却身份不便,即要离去,李世民写了关于此事的书文,请裴寂转交父皇,裴寂自然应承。
待众人坐定,于九宁将此事说明白,长孙无忌大为兴奋,道:“真是天助我也。天机门乃太子羽翼,不想他里通外国,这下可有理由除了他,还能教太子折翼,一箭双雕。”李世民点头道:“既然他投靠突厥,自然饶他不得。”点起本部三百人马,交由秦琼率领,道:“此事虽上呈父皇,但等批下兵部虎符,只怕是突厥人早已远遁。你带我的亲兵前往,务必将他们铲除干净。”秦琼抱拳得令。
于九宁随秦琼出马,见楚宜也跟了过来,忙道:“你别去。楚先生将你托付给秦王,便是教你不要去。你可不能教他担心。”楚宜道:“大伯教你来长安,也是让你别跟着他去。”于九宁急道:“那不一样!”楚宜笑道:“是不一样,去的人可是我爹爹。”于九宁张嘴结舌,一时间难以反驳。楚宜又道:“九宁,咱们俩出生入死都过来了,这次当然也要同去,不只为了大伯和我爹爹,也为了秦王知遇之恩。咱们和天机门交过手,晓得厉害,倘若教秦将军独自带兵,他战阵出身,怎么对付得了江湖人?”
实则于九宁思虑还有一层,因楚阳泰离去时将楚宜托付给秦王府,倘若在天机门见到她,定然以为是秦王府派她来的,只怕这个楚先生不会干休。但此事颇有些诋毁之嫌,因而不方便说。楚宜却看穿也似,笑道:“我做女儿的,自然不能教我爹爹一人涉险。至于托付之事,是我自己偷溜出来的,实与秦王府无关。我爹爹倘若冤枉好人,我也不会与他干休。”
于九宁情知无论自己如何劝,楚宜定要同行,倒不如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两人还能互相照应,便应承下来。
二人与秦琼领兵急行,行了三日多,直至城郊师旷台,伏在密林之中。于九宁交代秦琼道:“将军率人在此等候,我前与宜儿前去打探一番。”秦琼道:“参事怎能涉险?莫若我带兵直接冲去。”于九宁道:“万万不可,天机门人武艺高强,倘若时机不到,贸然出击可要吃亏。”秦琼便道:“参事千万小心,我等参事的消息。”
于九宁、楚宜跳上大树,在树梢上悄声前行,不一时看到层层房舍,拱卫中间一座大殿,与昆仑山一般无二。围墙几处出口、要紧房舍前已布满门人,还有不少往来巡逻,却同皇城也似。于九宁心中暗笑道:“这伍修蘅也真不肯花心思。”二人施展轻功到了围墙下,于九宁携着楚宜,施展“步天阶”的功夫,轻轻一跃便进入墙内,门中弟子均未发觉。二人寻个草料垛伏身其后,楚宜道:“想是突厥人已经来了,不然何必如此防护?”于九宁道:“定是如此。我想突厥人与伍修蘅正在大殿中商议,我去大殿屋顶瞧瞧去。你还在此埋伏。”刚要施展轻功,只觉左手被人拽住,心中大惊,一股真气已泄得一干二净。
二人大惊,回头一看,却是陆云衿。陆云衿低声道:“不教你们来,怎么又来了?”于九宁道:“我们听师父叮嘱,去长安搬救兵。秦琼将军已率军埋伏在外,我们两个进来打听虚实。”
陆云衿笑道:“好。大殿不必看了,里面是伍修蘅与楚将军。”楚宜奇道:“我爹?阿史那衣禄呢?”陆云衿道:“我晚来一步。我想阿史那衣禄与周昌回来之后,伍修蘅立即将阿史那衣禄或藏起来,或送出门派。我探寻一日也找不到,楚将军便也来了,于是我俩商定,他去大殿找伍修蘅,好引开诸人,我暗中再找。”于九宁沉思道:“这就不好了,倘若寻不到阿史那衣禄,伍修蘅死不认账,我们也不好对付他。”
陆云衿道:“汴州山少地多,不好藏身,何况时间紧迫,突厥人的事情没有谈完,我以为他还在天机门中。你两个跟着我去找找。”说罢,俯身藏在一处房舍后,于、楚二人也跟在身后。
三人一边躲开天机门人,一边将天机门上上下下搜寻一番,陆云衿、于九宁五脉惊人,像阿史那衣禄这种气息怪异的高手,倘在此地必有觉察,可是却一丁点则感受不到。陆云衿停下来,道:“不找了,再找就要现身了……”话未说完,忽听殿内大声争吵起来。
只听伍修蘅道:“姓楚的,我敬你是前朝将军,江湖上一号人物,才没有为难你,否则凭你独身一人,闯得出我的大殿么?”楚阳泰只如惘闻,道:“你交人不交?”伍修蘅道:“空口无凭,休要污蔑。”殿内的弟子也呼喝道:“闭嘴!闭嘴!”楚阳泰不屑嘴上争高低,怒道:“如此也没甚么好说的了。”随后便是叮咣乱响,各处天机门人尽数赶往大殿,连巡逻的弟子也赶回去。
楚宜奇道:“我爹怎会打草惊蛇?”陆云衿面色一沉,道:“楚将军心思细腻,这般声张,只怕已发觉端倪,时不我待了。”三人藏身大殿台阶下,向内望去,只见楚阳泰手持长剑,独斗伍修蘅、周昌二人,天机门一众则将楚阳泰团团围住。周昌神剑自不必说,伍修蘅却形如鬼魅,出手莫测,比之两年前在昆仑山尤甚。楚阳泰双目暴出精光,出手愈发狠辣,伍修蘅、周昌武功本与楚阳泰相差无几,此番以二打一,竟还略占上风。
于九宁恍然大悟,恨道:“我便说这伍修蘅本是我昆仑弟子,怎么出手与师祖大不相同,原来是学了突厥的功夫。”陆云衿也道:“他的身手与阿史那衣禄极为相似,除了些许昆仑根脚,活脱脱一个突厥人。只怕他与突厥勾结,已不是这一年两年。”
于、楚二人道:“我们怎么办?”陆云衿思虑片刻,道:“那两个人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楚将军。将军突然发难,定有觉察,我们要进去帮他。”又道:“小宜儿,我和九宁进去帮手,你叫秦将军带兵来,就称天机门困住了朝廷的参事,要他们交人。”楚宜早已明白,笑道:“大伯这一手可厉害得紧”,纵身跃出。
大殿里看到有外人,急忙追出,陆云衿和于九宁立身站在大殿门口,同使一掌“冰封万里”,将那几人打回去,封住大门。天机门几个高手同来进攻二人,二人施展寒泉掌法,只是将他们堵在殿内。伍修蘅不认识陆云衿,却认得于九宁,两年前在昆仑山给他骂了一遭还历历在目,恨不能冲过去将他一刀宰了。但楚阳泰已极难对付,此时可不能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