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天下,成为天下霸主,一呼百应,至高无上?听起来很诱人,似乎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但是自己真的要卷进这场殊死角逐吗?
刘子强看着姜魁的脸色变换不停,便知他心中必在作剧烈的斗争,于是闭上了嘴巴,静观其变。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姜魁的脸色平静了下来。他吁了一口气,神情冷峻,缓缓地摇摇头说道:“要想尽快结束乱世,不是要增加天下的势力,而是要去减少,直到只有一方势力的时候,天下才会统一,如果我真的拉起一支人马卷入争夺天下的大战中,天下的平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刘邦坐天下也未必不好,虽然此人卑鄙,但他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一定会善待百姓,毕竟他亲身参加过反秦的战争,知道再强大的国家没有百姓的支持也不会长久,所以我倒不担心刘邦会干杀鸡取卵的蠢事。”
刘子强一时无语,半天只说出一句,“难道将军对权势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吗?”
姜魁笑了笑,说:“不是没有兴趣,只是不喜欢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罢了,当皇帝太累了,我倒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笑傲山林。”
刘子强仿佛不甘心似的喘了口气,正感无奈之际,冷不丁眼角瞥到了姜魁放在桌角的湛卢,刘子强心中一动,装作莫不经心地指了指姜魁的湛卢,说道:“此剑可是湛卢?”
姜魁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扯到这把剑上了,但仍然点头道:“正是。”
刘子强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问道:“将军可知此剑有何来历?”
姜魁愣了一下,坦白道:“在下只知此剑乃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造,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
刘子强喝了一口酒,继续捋着胡子说道:“将军可否让在下一观?”
姜魁毫不犹豫将剑递予他。
刘子强双手接过,缓缓地拔出三寸许,立时一道寒光乍现,几乎晃花了刘子强的眼睛。
刘子强眯着眼睛低头仔细瞧去,只见晶莹的剑体上流动的寒光就好似一汪清泉,而在靠近剑柄的剑身上端端正正地铭刻着“湛卢欧冶子铸”六个篆字。
刘子强不禁赞了声:“好剑!”说罢将湛卢收回鞘中还给姜魁,定定地看着姜魁说道:“将军可知湛卢原本是为黑色?”
“当真?”姜魁略惊,手中这把湛卢明明和普通的剑颜色相同,难道剑还会变颜色不成?
“湛泸者,湛湛然而黑色也,湛卢本是一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湛泸是一把剑,更是一只眼睛,它就像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
曾有传说,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此话并非妄传。据说,当年齐桓公和晋文公都曾佩有此剑,但后来相继流失。当初欧冶子铸成此剑时,不禁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正所谓仁者无敌。所以说,湛泸剑是一把仁道之剑,王者之剑。
但后来诸国互相兼并吞噬,只剩下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到了这个时候,原先的以德服人彻底成了一句漂亮话,无人为之,而这把湛卢也由仁者之兵成了杀人利器,由原来通体的黑色变成了现在寒光闪闪的样子,可以说,从这把剑上就能看出春秋至战国以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物欲横流,道德败坏。”
姜魁听言不禁略略一呆,他还真不知道湛卢之上有这样一个传说,同时也心下生疑,刘子强所说此事是何用意。
刘子强口气一转,略微加快语速说道:“将军得此剑足以说明天意,难道将军不想持此王者之剑一扫乱世?一来,将军可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二来,无数的黎民百姓将会因为将军而过上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无数生灵将免于战火的涂炭,望将军三思!”
姜魁不禁沉吟起来,刘子强说的确有道理,如果真的能够迅速结束战乱,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但问题是,刘子强的战略虽然十分可行,但却为即将结束的楚汉之争增添了无数不可预料的因素,很可能不仅不会加速乱世的终结,反而会延长战乱的时间。
别的不说,光是打败韩信,平定齐地就得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而如今韩信扫平北方,立为齐王,手下兵精将勇,已绝非当初邯郸城下挟裹的杂牌军可比,而且韩信屡次在自己手上吃亏,必然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和防范,再也不会像刚交手时那么容易战胜了。
就算一切如刘子强所料,自己能顺利占据齐地,培植势立,等到项羽和刘邦杀得两败俱伤,姜魁也没有自信能够迅速将他们击败,一个是盖世英雄,一个是绝世枭雄,到时肯定是三虎相争的局面,况且姜魁自认对项羽下不了手。
寂静了良久,姜魁忽然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刘子强顿时大喜,急忙道:“将军可是打算建不世功勋?”
“非也,既然这把剑是上苍注视君王、诸侯的眼睛,那么我就将它的责任继续下去,若是刘邦肆意蹂虐世人,我必用此剑杀之!”
刘子强顿时无语,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于是刘子强郁闷地将眼前的酒盅一口饮尽,好半天后才叹口气,说:“好吧,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随后又沉默了一下,只好作罢的刘子强很是无奈地问道:“不知将军今后准备去哪?”
“我有事要前往彭城一趟。”姜魁对刘子强也是微微有些歉意,毕竟人家这么看好自己,自己却丝毫不领情,反而伤透了人家脆弱的心灵,看着刘子强有些落寞的神色,姜魁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刘子强抿着嘴点点头没有说话,呆呆顿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漆黑的木牌交给姜魁,说道:“如果将军把我当做朋友的话就请收下此物,墨门的西方墨者随时会为将军效劳的。”
姜魁看了看木牌,只见黑糊糊的木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墨字,下面还有一个小一号的西字,四个角分别雕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姜魁看了看刘子强真挚的眼睛,最终将木牌收进了怀中,然后拱手对刘子强诚挚说道:“刘掌令厚爱,在下铭感五内,日后若是有需要在下之处,只管开口便是。”
刘子强这才笑了笑,“好,我记下了!”说罢举起酒杯对姜魁敬道:“祝将军一路顺风!”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姜魁带着姜靖韩闯等人的尸体来到了彭城南面的谷水河边。
姜魁拉着马车,看着眼前曾经杀声震天的战场,不禁喟然长叹。
夜,漆黑如墨,一轮冷月清照大江,江面上泛起瘆人的幽寒。
姜魁绰立江头,充盈耳际的尽是惊涛骇浪汹猛拍击岸边的哗哗声。姜魁表情凝重,向着那轮幽冷的明月发了一会儿呆,满脑袋都是纷杂的情绪。
仿佛是想通了什么,汹涌澎湃的涛声中,姜魁悄然舒了口气,冷幽幽的声音悄悄地回荡在江上。
姜魁将五具棺木并排放在了地上,他首先打开了姜靖的棺木,一股股寒气从棺中涌出,姜魁身边的气温顿时骤降。
看着丝丝寒气中姜靖那张惨白的脸庞,姜魁心里蓦然一紧,咬着牙暗道,我一定会让你们活过来的!
姜魁掏出了聚魂丹,然后撬开了姜靖的嘴巴,取出里面的寒冰又把聚魂丹塞了进去。
姜魁站在一边死死盯住了姜靖的脸庞。但是半天过去了,姜靖的脸色还是苍白无比,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木中。
姜魁满腔的希望渐渐消散,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悲伤慢慢涌上心头。
醒过来啊,醒过来!姜魁咬紧嘴唇,双手紧紧地握拳,不时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
突然,黑暗之中,一股股与夜色不同的黑气缓缓地流到棺木中,在姜靖惨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诡异。
姜魁的心蓦地揪紧了,看着那些黑气大气都不敢出,好像生怕吓跑他们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姜靖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姜魁急忙定睛望去,只见姜靖的嘴唇中缓缓地伸出了两颗闪着寒光的獠牙!
姜魁心中猛地一喜。
突然,姜靖蓦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呼地一声坐了起来!
姜魁狂喜之下正要冲上去前说话,姜靖全白的眼珠子扫了一眼姜魁,突然如猛兽般向姜魁扑去!
姜魁猝不及防被姜靖一下子扑倒,姜靖猛地张开嘴,一口便咬向姜魁的脖颈!
就在姜靖的大嘴刚要咬上姜魁脖子的时候,姜靖嘴里的聚魂丹滚落出来。
姜靖忽然停止了动作,嗅了嗅姜魁的味道,似乎感觉十分的熟悉。他不禁抬起头,瞪着没有眼仁的眼睛,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姜魁,一脸的茫然。
姜魁坐起身来,看着姜靖激动地说:“姜靖!是我啊!你认不出我了吗?”
姜靖歪着脑袋盯着姜魁看了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幕幕的画面顿时闪过脑海,姜靖忽然面露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姜魁急忙上前扶住姜靖,姜靖就在姜魁怀中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魁看姜靖状态极不稳定,便重新将他抬回棺木之中。
然后姜魁捡起了地上的聚魂丹如法炮制,将付甲、韩闯、千虎男、崔雪松一一变成僵尸。
也许是离彭城大战时间久了,附近的尸气几乎消散殆尽,变成僵尸的付甲等人(以后该叫尸了)全和姜靖一样,只有跑尸的级别,神智还不清楚,记忆也没有恢复,这让姜魁不由得有些失望。
姜魁带着姜靖付甲等人,只走小路,哪里人少就从哪里走,费了一个多月的工夫,这才走到邯郸城南的北公山上,找了一个极其偏僻的山谷,在里面照顾姜靖等人。
姜魁每天带着姜靖和付甲等人在山谷中觅食,专抓一些比较有灵气的动物让姜靖和付甲他们吸食。姜靖他们虽然凶狠嗜血,但都对姜魁有种特殊的熟悉感,所以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姜魁,没有给姜魁惹出什么麻烦。
大雪小雪又一年,转眼又是冬天来临。
时间已进入了公元前203年末。
姜魁陪着姜靖他们在山谷中住了整整一年,都快成了野人了,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得不行,要不是在关键的地方围上了一层兽皮,姜魁就得天天裸奔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姜靖他们觉醒的速度极慢,要不是姜魁时不时地喂点自己的血液给他们,再过个十年八年他们也突破不了跑尸的境界。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断吸食姜魁饱含源能的血液后,现在姜靖等尸的眼珠子上,终于重新出现了眼仁,姜魁再也不用忍受每天看他们那一双双白白的眼珠子的痛苦了。
只是姜靖他们的眼仁中,代表铜甲尸程度的青色还很淡,虽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见到活的就上去啃,但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记忆也只恢复了一半,只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在溪头村的事情和之前的经历就都想不起来了。
此时的姜魁正烤着一只野猪,愈来愈香的气味直让人食指大动。
姜魁看了看周围五个眼睛冒着绿光的家伙,不禁微微地笑了。
想当初,姜魁让他们习惯吃熟食不知费了多大的劲,虽然对僵尸来说,熟食没有茹毛饮血那么有营养,但是姜魁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帮家伙围着一头鹿狂啃的样子。在一顿萝卜加棒子的政策下,这帮家伙终于学乖,每次都静静地等着姜魁把食物烤熟了再蜂拥而上。但为了让他们尽快成为铜甲尸,姜魁还是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喂他们一点自己的血液,虽然姜靖他们因此恢复的很快,但姜魁却从几近铁甲尸的程度骤降为铜甲尸中段的水平,现在的姜魁比刚从五彩神石中刚蹦出来时的程度强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