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筝，你若是早这么说，我也不至于哭那么许久了。”听她说完，我觉得好有道理，然后愈发心疼我的眼睛了。
“流泪也好，总比压抑强许多倍。”
瑶筝每次说些什么，总能让我感到柳暗花明。不过，瑶筝明白的事情，为什么我跟白亦安都不明不白，我也就罢了，白亦安是聪明人，为什么也会这么多虑，为什么也料定皇上是斤斤计较之人……
过了些日子，我跟白亦安又跟往常一样了。我还是他的贴身侍女，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总觉得我不能自以为是地喜欢他了，总觉得他距离我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显得高不可攀，不，是我不敢高攀了……或许，我们之间本来就该保持距离，是我太过于自信，过于痴心妄想。也许我可以试着忘了他，只拿他当主子，这样也可以不让他为难，两全其美。整天心中郁结，都没注意到有些几天没跟白亦安照面了。
“瑶筝，怎么有些日子没见公子了？”
“怎么了，想公子了？”
“又瞎说了。”我低着头，鼓着嘴。
“公子忙于朝廷之事，早出晚归，几日见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是真的吗……我以为白亦安是太忙了，连白府也懒得回了。整个大房，只剩一群下人。干脆住在皇宫里算了，我在心里这样抱怨他。
直到有一天，白亦和忽然走过那座桥，来到了大房的院子里。
“二公子。”我跟瑶筝异口同声地跟他问好。他却愁眉不展，难道是看主人不在，来欺负下人。
“以后，白府就是白府，不再有大房二房。”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瑶筝问。
“大哥中了敌军埋伏，身中数箭，如今已被掳走，凶多吉少。”白亦和说，每个字都像是一根箭，重重的扎在我的心上。
“大公子身在何处？怎会中了埋伏？什么敌军？大公子不是忙于朝廷之事吗，怎会身在沙场？”心里怎么也无法平静，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西部战事纷起，皇上派大哥奔赴战场，如今已半月有余。”白亦和说。
半月有余，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的以为他只是太忙了，忘记了回来……
我跟瑶筝都傻了眼，心里虽然想着白亦安吉人自有天相，可是……这只是我们的祈祷，甚至说是我们的奢望。
“瑶筝，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有些崩溃，泪水决堤，不住地涌出来。
“叶初，公子早有交代。西部战事频繁，与公子对阵的又不是等闲之辈。公子怕你担心，让所有人对你隐瞒。待他平安归来，感情上自会给你一个答复。”瑶筝擦擦脸上的泪，“谁知如今……”她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公子一定没事的，他有元神护体，一定没事的……”
怕我担心，如今我一点也不担心了……我瘫坐在地上，力气仿佛都在几声歇斯底里的呼喊中被抽空了，任凭泪水流过脸颊，再重重地打在身上。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最后一面是在什么时候了。
如今白府，不再有大房二房之分了，白亦安好像消失了，又好像他从来过。白府的主子只是白亦和，好在我跟他也相安无事，甚至觉得他的脾气改变了很多。
冰雪慢慢融化了，泉水开始叮咚作响，春天缓缓到来的日子。柳树的枝条上长出了嫩芽，风也变得和煦。看见春天万物复苏的景象，我又想起白亦安赠予我的名字——叶初。叶初是我的新生，也正巧是万物的新生的模样。只是赠我名字的人，他的新生在哪里啊。
“叶初，要开始选秀了，一年复一年。”瑶筝说。
“选秀？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咱们又不是大家闺秀，只是小丫鬟。”我云淡风轻道。
“确实，咱们只是丫鬟，就算是进了宫也只能当个宫女，总是个伺候人的命。”瑶筝说。
“难道你想进宫吗？”我问瑶筝。
“我可不想，后宫勾心斗角，我可不想身涉其中，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开玩笑地说，但是说的也是事实。
“瑶筝姑娘，我倒不这么想。”我跟瑶筝正说着话，又来了一个丫头，是琇莹，一个长相十分乖巧伶俐的丫头。
“那琇莹怎么想的啊？”我问。
“当然是入宫好啦，咱们在白府，主子是待我们不薄，但是皇宫哪里是白府可以相比的。倒不是说白府不好，只是真正的眼界和大好风光，肯定是在皇城里的呀。”琇莹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说的也是，琇莹是想做得一宫之主吗？”瑶筝打趣道。
“那自然是奢望，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嘛……”琇莹笑了笑，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竟然向往着去那深宫里，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我跟瑶筝，琇莹站在桥上，细细品味春日里的风景，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桥上看春天的风景呢。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是我的第一个春天。只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却不在我身边。
“哎，两位姑娘可曾听说今年的选秀有所不同呢。”琇莹摘下一朵桃花，别在耳边的头发上，显得愈发可爱。
“是哪里不同啊？”我说。
“今年啊，不只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去参选了，就连咱们这些府中的丫鬟也要去。”
“当真？”我将信将疑，心里一番不是滋味，这选秀为何会做改动，若是范围涵盖了丫鬟，那后宫怎么可能装得下。
“不是说咱们可以去，是必须得去。”琇莹说，“就算是不强制的话，我也想去碰碰运气呢。”
“那琇莹做得妃嫔，可别忘了我们。”瑶筝说。
选秀，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府中的丫鬟，大多是平民家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天皇贵胄。关键是，皇家怎么可能能看得上平民女子，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丫鬟们都是远远不能相比的。说起来，确实是给了丫鬟们希望，也许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何必强制呢？苦了本不想进入后宫的人。也不要紧，只要敷衍了事，故意漏拙，入选的机会应该不大。
眼看选秀的日子就要来了，白府的丫鬟们也换上了稍微华丽些的衣服。其实平日里穿的就比别家丫头气派了。只是我并不想入选啊，继续我单相思的日子也好，怎样都好，只是我不想涉身宫闱之中，即使做宫女，心里也不畅快。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白亦和叫了我去，做了这样的叮嘱。
“奴婢知道。”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无非就是故意落选。
经过了太监嬷嬷的仔细甄别，丫鬟们落选之多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只是，我确实没想到马马虎虎竟然过了初选跟复选。不管我出了什么差错，总好像有什么东西暗中相助，这种buff我一点也不想要。什么女红别出心裁，简约得当，不过是我懒得绣太多；又说我衣着整洁干练，是我不想太出众……结果嬷嬷太监自说自话。
我摸摸胸前的绿叶，在心里问：是不是你在捣鬼？
叶子回应道：我不知道啊，绝对不是我。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使尽力漏拙了，也无济于事。
面圣当天，出身高贵的在人实在太多，丫鬟们只能被放到了下午，而且每个府的丫鬟算同一批，走马观花之意越发明显。
“绿萝参见皇上太后。”
“琇莹，参见皇上太后，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叶初参见皇上太后。”
……
白府入选的丫鬟可真不少，难道是给白家的面子？
“叶初，留牌子。”皇上说，“琇莹，绿萝，也留牌子。”
琇莹是很乐意进宫的，她倒是也如愿中选了。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和绿萝竟然也进了宫。这根金黄的高枝，从来都不是我想攀附的，只是如今我不得不攀。全天下都望着这根高枝，如今白府也不能置身事外，进不进宫已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圣旨是不能违抗的……只要不侍寝就好，我这样想着，甚至有点想逃出宫去，只是这一切还需要一个时机。
瑶筝也入宫了，我跟她情同姐妹，在白府时她对我照顾不少，按说不该带她入宫的，毕竟是是非之地，就像她之前说的，一不留神就可能身首异处。
“让我陪你入宫，也好有个照应。若你飞黄腾达，我还想跟着沾光呢。”瑶筝总是喜欢打趣。只是她一心要跟我一起，如今白亦安不在了，我们俩几乎是最亲近的人。也好，把她一人留在白府，心里也有些不舍。
“你不是说知道该怎么做的吗？”白亦和直接冲进了我的房间，怒不可遏。
“公子，奴婢已经尽力了。”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你日日以身份低微搪塞我，如今怎不觉得？踏入宫门，身份就尊贵了，是吗？”他用力地攥着我的手腕，我想挣开却使不上力气。或许是看到我的表情痛苦吧，他松开了我。我知道这一切对他很不公平，但是可能这就是天意。白亦安不在了，我居身何处又有何异。
“公子，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