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就这么抗拒朕吗？”皇上一只手把我的肩膀掰过来，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这对他是不公平的，也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只是我完全顾不上体谅他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流泪。我知道他现在很清醒，至少在看到我流泪的时候，他心疼了一下。
“朕痴迷于你，醉月阁也是，宫中也是。朕，对得起你，以前也是，现在也是！”皇上解开了我的衣带，我自知今天是躲不过了。如今皇上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我别无他法，只是眼角湿了又湿。床帘慢慢落下的时候，我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四周好安静，静到只能听见皇上的心跳动的声音，还有另一颗心慢慢死掉的声音。除了我，没人知道我整夜都在装睡；除了我，没人知道身心同时被撕裂的感觉……
“如今，我该如何回头……”我握着瑶筝的手，眼睛也不想抬一下，只觉得头好沉，眼皮也好沉，好像眼泪流尽了，再也哭不出来。瑶筝蹲下身来，担忧的看着我，说：“小主……小主还是要放宽心，这一天迟早都会来，只是来得早了些。”海棠拿了些点心和粥来，说：“小主，吃点东西吧，莫要伤了身子。”“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会儿。”说罢，我便蒙在被子里，紧闭双目，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风铃。
“叶姐姐，还好吧？”琇莹和绿萝来了，我却也无心见她们，更没有心思跟她们说话。
“小主身子不适，两位小主还是改日再来吧。”海棠说。
我总是以为很了解皇上，其实都是我看错了吧。玄元一句话，他就能对我起那么大的疑心，往日的温柔都不复存在……
因为他的温柔，我还曾对他有过一丝愧疚，一丝抱歉，一丝敬意，当他的温柔消失不见的时候，我对他的所有感情也都灰飞烟灭。
“朕听说你不吃饭，来看看你。”皇上坐在床边，撩开我的床帘，我赶紧把床帘拉下去，说：“叶初身体不适，皇上改日再来吧。”
“让朕看看你吧。”皇上的手又要去拉床帘，只是我一直不肯放手，他才作罢。“叶初，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这是圣旨！要是你们小主饿坏了身子，你们提头来见。”皇上撂下这几句话，便走了。
“小主，吃点吧，您不吃饭，奴婢怎么吃得下去……”瑶筝流泪了，又赶紧擦了去，怕我看到。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撩开帘子，径直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机械地咀嚼吞咽，吃了几口便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娘娘，奴才奉皇上旨意，把这个归还给您。”吴公公来了，只见他把绿叶放在掌心。
“谢公公。”
“有劳公公跑一趟，只是公公怎称小主娘娘？”海棠问。
“醉月居还不知道呢，今儿早上皇上册封咱们叶小主为贤妃娘娘了。如果娘娘愿意，可以搬去承乾宫。”
“贤妃？”我扯了一下嘴角，“皇上是想讽刺我什么吗？”
“娘娘，可别说这大不敬的话呀，奴才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吴公公说着，缓缓退出了房门。
“小主。”瑶筝握住我的手，眼神凝重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关系，皇上几日都没去琇莹那儿，也不来醉月阁了。我虽然算是得了圣宠，但是跟皇上不和的事几乎人尽皆知。如今内务府也不待见醉月居，顺带着连琇莹一起不待见。好在皇上倒是去了绿萝那儿几次。“不能因为我，害了整个醉月居，连累了琇莹和绿萝。”我在心里想。姑且放下对皇上和玄元的怨恨，想着先为我的人谋一份体面。
“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去了宁寿宫，这是我成为贤妃以后做的第一件事。
“贤妃来了。”皇后说，“贤妃一下子得了宠，位分也从贵人到了妃。”
“贤妃娘娘真不愧才貌过人。”
“众姐姐抬爱了，妹妹侥幸得皇上喜爱，才貌还是远不及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的。”
几日后，我正在醉月居喝茶，在柠檬薄荷茶里加了大量的薄荷，已经有几日都是这么喝的。薄荷的凉性，正好能抚平我内心的烦躁。
“娘娘，皇上来了。”海棠提前通报，并叮嘱我切不可出言不逊，对皇上不敬。我的内心无比平静，该来的，迟早会来。
“叶初给皇上请安。”
“叶初，为何不自称臣妾？”皇上皱眉，我不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还在怨朕？”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臣妾不敢。”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
“承乾宫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你随时可以过去。”
“谢皇上，若臣妾搬去承乾宫，醉月居能否改名。”醉月阁，是我梦开始的地方；醉月居，是我梦破灭的地方。
“就由贤妃做主便好。你娘亲的遗物，朕已让吴良辅交还于你。”
“臣妾不解，还求皇上指点。”
“你说。”
“玄元法师，因何言臣妾对皇上有二心？为何收走臣妾的东西，又还给臣妾？
“玄元法师见微知著，神机妙算，故知道贤妃心中所向；收走你的绿叶是因其中煞气乃大凶之物。玄元法师净化完毕才交还于你，如今已有福泽庇佑。”
“请皇上代我向玄元法师致谢。”
怪不得再也叫不醒沉睡的元神，原来被玄元净化了……依稀记得白亦安说让我随身携带这片叶子，如果距离过远，就得不到元神的力量，只是如今它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叶初！”是他在叫我吗？好像是做梦一般，我转过身，白亦安就站在我的面前。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有两行泪流了下来。“公子……”我在心里叫他，真的是白亦安吗，白亦安真的还活着吗……我睁开湿润的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他没有回来，这都是梦。我侧过身，看见身边熟睡的男人，一股绵绵的恨意涌上心头。
皇上连着来了几天，我的心里却很担心怀上孩子，我现在已是妃位，想找个太医为我办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只是，若是一旦被出卖，整个醉月居人头不保。
次日，太后叫我去，估计是贤妃还未曾给太后请安吧，不过总觉得心有点慌。
“给太后请安。”
“贤妃，哀家听说你颇得皇上喜欢，一夜之间从叶贵人成了贤妃。只是，你与皇上不和，可能担得起这个‘贤’字？”
“太后恕罪，臣妾前几日不知感恩，跟皇上耍小性子，如今跟皇上已重归于好。劳太后挂念，是臣妾不对。”
“皇上不顾皇后和哀家反对，要安置你去承乾宫，你可真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啊。”太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皇上贵为天子，你的出身是白府的丫鬟，更有人说你曾是青楼女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岂非让整个皇家为人耻笑。”太后怒目圆睁，我几乎是皇家的耻辱。
“臣妾愚钝，请太后指点。”我知道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贤妃，都说你是红颜祸水，你自行了断吧。”太后闭上双眼，命人端来了药酒和白绫，我知道太后绝对是深思熟虑才发作的。可能是皇后煽风点火，可能是玄元添油加醋，可能是朝廷文武一致对我……我走上前，拿起药酒，可能这是传说中的鹤顶红吧，我倒了一杯，缓缓道：“如果臣妾的死，能换得皇上清誉，太后清心，臣妾死而无憾。”
我把酒杯放在唇边，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且慢！”只见他冲进来打翻了酒杯，我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两颗泪珠陡然落下。皇上心疼地抱住我，说：“皇额娘可是想要了儿臣的性命？”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如此执着于一个女人！”太后说。
“如果贤妃不在了，儿臣定会随她而去！”皇上说完，就将我打横抱起，一路走回醉月居。我像只受惊的兔子，在皇上怀里蜷缩成一团。“好生照看你家主子，以后太后再请，务必通知朕。”皇上还有折子要看，就先走了。
“没想到太后竟想赐死我。”我惊魂未定，太后吃斋念佛竟也如此歹毒。
“若不是娘娘让瑶筝去请皇上，恐怕娘娘已经……”
“怕是皇后在太后那儿说了什么，太后知道我曾是青楼女子而恼怒我，让我自行了断。好在皇上以性命相逼，这才有惊无险。”我说。
“娘娘受惊了，太后若没有些手段，如何做得太后。娘娘不得不防啊。”海棠说。我冲她点点头，只是身为妃嫔的我如何能防得了太后。于我而言，皇上对我的感情已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
几日后，我带着醉月居旧人搬去了承乾宫，醉月居改名梦碎居。叶初已经死了，现在是贤妃代替她活着。
“恭喜叶姐姐。”绿萝和琇莹来了。
“两位妹妹坐吧。”我平素不爱打扮，到了承乾宫，便在海棠的建议下稍微注重了些仪容仪表。
“叶姐姐越看越觉得容光焕发，国色天香。”琇莹话音未落，我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摇摇头，“国色天香”四字太过扎耳。我淡淡地说：“宫女们用心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