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还算完整,窗台桌子什么的也都干净,你们大概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了。”65岁的阿加莎奶奶热情地带我们来到3楼的一个房间为我们安排着就寝的地方。离开之前她非常激动地告诉我们说明天她会给我们大家在这里开一场小型演唱会,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自信,说完还跟我和卡尔不拘小节地分别拥抱了一下,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仿佛是家人一般。
房间靠墙支着两张床,床单、枕头、被子全都是纯白的,躺在上面还有一股木头的味道。
拉上窗帘,关上门,微弱的灯火被聚拢在房间里,时间放慢了脚步,世界停止了吵闹。倘若有天使经过,也会在此多停留片刻稍作休息。
我依然时不时地想起文诺的死,海顿戳穿他胸口的画面每隔几分钟或几小时就会忽然在我脑海里闪现一次,然后我会再次非常难以置信地告诉自己,文诺真的已经离去了。除此之外,让我感到不安的还有那些没有任何下落的伙伴们。
种种不断的猜想围绕着我,那些我伪造出来的重重叠叠的猜测,你争我抢地强迫着我去相信。这天夜里我便在这思绪斗争中挣扎着无法入睡。卡尔则显得比我平静许多,他两手交叉在后脑勺,仰望着天花板说:“真不敢相信布兰登居然藏得如此之深,他平时与我们关系亲近,却也没有漏出任何蛛丝马迹。真是令人摸不清头脑,给海顿办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记得当时布兰登说他从小不被家人待见,在同学面前也是被孤立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想出人头地才为海顿办事。”我说道。
“我看他是在气头上,要和文诺作对。可文诺这么一走,想必布兰登也意识到自己玩得过火了吧!”卡尔说道。
“真不知道当初安德烈和文诺都健在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友谊是怎样般的友谊。”我感叹道。
说罢,我和卡尔都陷入了沉思,我们揣测着布兰登的动机和意图,想象着他们三人曾经的情义,胡思乱想了一通,便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8点多,卡尔一起床就怂恿我和他一起离开镇子继续寻找回布莱德肖的路。我睡眼惺忪,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撞见了埃尔顿大叔,他见我们要离开一个劲儿地劝道:“相信我吧,周围没有别的镇子了。你们先留在这里,不要着急离开,这里有我们储存的食物,还能够你们吃的,你们两个毛孩子出去怎么生存?”
几经阻拦的卡尔告诉他我们要回去寻找失散的家人,本来好意的埃尔顿大叔见我们执意要走也便没有再强迫了,只是叹了口气,脸上充斥着失望与担忧。其他人闻声也凑了过来,刚起床的阿加莎奶奶听见我们要走连头发都没梳连忙从房间走出来拉住我的胳膊说:“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听我唱歌的吗?你们怎么就要走啊?”
我感到为难,的确本该早些启程去找回去的路,毕竟失散的学员们还都不知下落。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在卡尔的坚持下,我们还是离开了。
离开不一会儿,埃尔顿大叔又追了上来,他拿了半个干面包塞到我手里,然后又从自己裤兜里摸索出几颗奶糖递到我手心,一边喘息一边说:“这是我女儿最爱吃的,最后几颗了,在路上吃吧。”他站在原地目送我们离开,刺眼的阳光使他皱着眉头睁不开眼。
我们大胆地猜测着回布莱德肖堡的方向,离小镇越远我越感到迷茫。卡尔说道:“说不定大家都已经去布莱德肖汇合了,普希他们很有可能都在等着我们呢,可惜你我现在连飞都飞不了了。”就这样,我们两人带着满心的期望离开了洛凡尼亚小镇。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心,我们不管往哪儿走都必须穿过森林。虽然是个大晴天,可森林里茂密的树叶紧凑地重叠在一起,阳光不太容易被照进来。这么一来,在森林里就很难识别方向。可除此之外,别无他选。卡尔激励我说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出森林但我们终究还是迷失在了这片诡异的森林里,我们耗尽体力准备坐下来休息休息,我掰了一半手中的面包递给卡尔。
“今天是出不去了,想想怎么过夜吧。”卡尔说道。
卡尔开始变得情绪化,他恼怒地用拳头砸了几拳树干,沉默了一会哽咽了起来。
他靠在一棵树下抽噎,豆大的眼泪涌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卡尔哭,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
“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就非得这么艰难!”卡尔抱怨道。
看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我便凑近安慰道:“卡尔,你不该这么想,也许生活本就如此,它充满了不定因素。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稳定的东西,我们不应该感到糟糕,也许命运给我们的格局必须是不断地向前探索,而非从始至终地待在一处。既然我们无法移除坎坷和挫折,不妨硬着头皮冲过去。我们成功时,就欢呼雀跃;失败时,也别气馁,只要努力过就行了。”
卡尔抹去了眼泪,看着我说道:“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人耐下性子与我说这样一番话。”
当静谧的夜晚悄然爬进森林时,力倦神疲的我们两人早就靠在树边睡着了。我是被一阵寒风吹醒的,猛地惊醒时,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夜晚的温度低至几度,我用手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哆嗦。周围开始变的越来越黑,这不禁令我心慌起来。正准备叫醒还在熟睡的卡尔,我通过余光看到地上的草开始以很快的速度结成霜。我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海顿,心瞬间被揪到了嗓子眼,恰在此时,我的眼前迎面扑来了一股寒气逼人的冷风,我巡视了一圈周围,不详的预感立刻遍布了全身,使我毛骨悚然。
我猛地拉起卡尔往回跑去,惊慌失措的卡尔一边窘迫地问我怎么回事一边跟着我拼命地跑,我喊道:“海顿来了,快跑!”果然,身后的寒风也加快了速度追了过来,这一定是海顿。我胆战心惊地拼命跑着,结果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卡尔试图拉我起来,可我疼痛难忍,知道一时半会跑不了了,于是本能地喊道:“别管我!快跑,别停!”
我的脚踝擦破了皮,疼得钻心,我捏了捏脚踝吃力地向前爬去,可草地上凝结的霜已经越过了我。寒气冻结了草地将我团团包围,我感觉到了海顿的到来,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回过头去愤恨地看着眼前的黑暗,果然,黑暗中睁开了那双令人心有余悸的灰色眼睛。
“你害怕了吗?”他故意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向我扑来。他和我只有不到1米远,我忍着痛,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站了起来。
我抬起头,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我在他脸上留下的刀疤,我咬住牙回答道:“我怎么会怕你呢?我连死都不怕!”
“哈哈哈哈,你以为死亡是最可怕的东西吗?”海顿讽刺道。
“说吧!你又有什么意图?”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讲信用地帮了你的忙,你难道还想毁约不成?”海顿说道。
“你杀死了文诺,毁了布莱德肖,这都是为了报复我而做的吗?”我反问道。
“布莱德肖迟早要毁灭,本想再等等,给你们宽限宽限,只是你们拆散了我的黑蝎社,非要逼得我发怒。”海顿说。
“没人逼得你发怒,黑蝎社的成员本来就是被你从布莱德肖掠夺走的。”我说。
“是吗?我那死去的奥比和哈罗德可不是被我夺走的,他们忠心耿耿,一心向我。”海顿暗自冷笑了一番接着说道:“只是那布兰登,竟然当着我的面串通狼族杀死了哈罗德。我本来是要将他处死的,可我不但没有处死他,还给他还原了左手食指。怎么?文诺的在天之灵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会感到后悔莫及么?”
“不要拿文诺做文章!你的队伍里,不缺我这么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对我纠缠不休?”我问道。
“我是不缺人,可能像你一样又无情又残忍的人又有几个呢?更何况你我是有缘分的人。我可从来都不跟人这么客气的说话,也从来不主动邀请谁。我已经制出了最强丽兹,你若兑现你的承诺与我回到里德做我的成员,我就给你不仅可以永远拥有强壮的体魄、永生不死,还可以让死人复活的最强丽兹。”海顿得意洋洋地凑近我的脸说。
我不屑拥有那些,更不想与他成为一派。
这时卡尔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后边冲了过来,他使劲地将木棍戳进了海顿脸上的伤疤里,疼得海顿嘶吼了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海顿撤退后,草地上的冰也慢慢融化了。我浑身无力地杵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不知缓了多久才站起身来。最后,我和卡尔走了许久,才又回到了洛凡尼亚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