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了一条土路,沿着这条路走了几十分钟终于走出了森林,一出森林便在半山腰上远远望见了一个静静躺在群山怀抱之中的小镇,矮矮的房子错落着,遥遥望去,令人神往。天要黑了,疲惫不堪的我和卡尔打算在小镇里先住一晚上。
小镇叫洛凡尼亚(Lofania),被写在镇头的路标上。镇子里的街道只有不到六七条,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花不了15分钟。我和卡尔穿梭在这些矮房之间寻找着住所,多半建筑损毁严重。路过的行人也少之又少,见到的一两个穿着朴素,走在路上也不言语,整个镇子十分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令人发毛。
我们找到了一家旅馆,卡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问柜台里的女生:“您好,请问还有房间吗?”
“还有。”柜台里是一位金发的少女,她卷曲的刘海安静地搭在她稍稍红润的脸颊上,她抿了抿饱满的双唇,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温和、腼腆。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挥动着,像扑棱着羽毛的小鸟。
卡尔询问住一晚的价格,那女孩说一晚50。卡尔拉开裤兜的拉链,站在一旁掏出了所有的纸币,那些纸币看起来褶皱不堪,这是他来布莱德肖之前兜里就一直塞着的37块钱。卡尔回过头来小声且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道:“自从来到布莱德肖,就再也没有花过钱。”随后,他不好意思地把钱又重新揣回了裤兜,尴尬地向那位女生呲了呲牙离开了。
落魄的我们两人游走在街头,无处可去。
卡尔拿着钱买了两瓶汽水,唇焦口燥的我俩一分钟便喝了个一滴不剩。
我们靠在一处墙壁上,感受着白昼的逝去,明亮的启明星已悄然挂在了西边,傍晚的微风拂过,不觉眼角又湿润了。
“有时候啊,我会觉得前方的路很迷茫,可身在布莱德肖的时候,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会安慰自己,既然这里的生活要比在家的时候自在许多,何必想那么多呢?可如今布莱德肖的古堡已被损毁,我们又迷路到了这种鬼地方,这样的我们真的比过去要好吗?”卡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我们会再回到布莱德肖,也一定会再过上安稳的日子的。我认为,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自由自在就很幸福,不是吗?”我对卡尔说道。
卡尔笑了笑,没有作声。
我们穿过很窄的一条巷子走到尽头,发现这里有一栋3层的楼房,这是镇子上最高的建筑,且是镇子上最崭新的。
我们怀着好奇心走了进去。
蓝色玻璃门是开着的,大厅里空空如也,几个沙发乱七八糟地横在一处,1楼楼梯旁堆满了麻袋,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从大厅便可以看到屋子的顶部,天花板上垂着一只破旧的吊灯,仿佛风吹几下就会坠下来。
整栋楼似乎空无一人,正当我们准备上楼看看时,几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扛着麻袋迈着急促地步子走了进来。他们把一袋袋沉甸甸的东西整齐地依次码在楼梯旁的墙角处。
其中一位橘黄色头发,身穿灰色背心,满脸胡渣的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和卡尔,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被划破了的裤子看了半天说:“年轻人,是从森林那边过来的吧?”
卡尔一边用手指着森林的方向,一边回答道:“对,刚从那边森林里出来,差点在里面迷了路。”
那男人咧着嘴点了点头,然后走上楼梯来,把手臂搭在我和卡尔的肩膀上轻声说道:“跟我来。”
于是我们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显然比一楼干净许多,整个地面被铺上了深红色的地摊,这和乳白色墙壁还有雕梁十分搭调。从楼梯口望去,走廊的左边有二十几个深红色的木质门,显得典雅和陈旧。我们跟随那男人来到了其中一间房,一进屋就被一股扑鼻而来的发霉味呛地直打喷嚏。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的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简单放着两只玻璃杯,窗帘也只有一扇且参差不齐地吊在那里。整个房间无比的潮湿,那男人撸起一只裤腿,擦了擦头上的汗坐在椅子上和我们聊了起来:“你们别看它现在这么破旧,这个地方以前可是镇子上最豪华的酒店,虽然跟城市里的豪华酒店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这弹丸大的镇子上也算是最高级的了。”
我好奇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笑然后拿拇指和食指揉捏着下巴上的胡须说:“前段时间这边下起了暴风雨,本以为只是恶劣天气而已,没想到是灾祸来临。
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走在路上,突然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靠近我们,这声音越来越大令人头皮发麻。我定睛一看,只见从森林那边密密匝匝地爬出了很多蝎子。短短的几分钟内,它们过街爬上房顶、穿过管道,最后铺满了整个小镇。
我和朋友逃进了这个酒店关上门才松了口气,浑身湿透的我们还被酒店里的人嘲笑了一番,这时那些蝎子顺着墙壁爬上房顶进入了大厅,所有人这才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我和好友逃到储存红酒的小房间才躲过了这场浩劫。不幸的是,待蝎子全都撤离后,整个小镇面目全非,很多房屋垮塌。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没能幸存的人居然连尸骨都没有剩下,只在地上留下了血迹。后来为了防御再一次的遭遇,我们联合十几个幸存者搬进了这里,这个酒店从此就成了镇子的避难所。周围的农场全都被暴风雨灌溉成了泥地,农作物也无一生还,操持农场的几个朋友也一夜之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们没有食物只能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今天刚从一块儿地里挖出几袋土豆,能维持上几天。”
我和卡尔心里很明白这一切都是海顿所为,卡尔问道:“我看刚才那些搬土豆的都是些中年人,他们的孩子家人呢?不一起来这里避难吗?”
男人听了这话,咬了咬嘴唇说:“我有一个看起来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女儿。楼下我朋友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孩子,但自从那天之后,镇子上所有年轻人几乎全都不见了。”
我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瞅了瞅楼下的人,除了从厨房走出来的两位年迈的老太太,剩下的11个人全都是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我突然想起那个旅馆的女孩,于是我问那男人:“可刚才我们在前面的一家旅馆还看到了一个姑娘,好像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男人回答说:“她呀,她应该是镇子上唯一幸存的年轻人了。可是他的家人很顽固,他们不相信还会有灾祸降临,我和朋友去劝过好几次让他们搬过来住,大家有事也可以照应,可他们不听劝,继续做着往日所做的事。”
此番交谈后,我和卡尔下楼认识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两位年迈的老人很是和蔼可亲,其中一位个子较高的老人叫阿加莎(Agatha),她曾是镇子上有名的歌手,丈夫过早的离开使她一直独立生活。
听其他人说她一直都很乐观,从来不抱怨生活有多么艰苦。她骨子里有股高贵的气质,尽管在如此破烂的地方也毫不影响她散发自己的魅力,从她的身上你会感到轻松愉悦。
个子较矮的老人叫梅维斯(Mavis),她擅长做饭,自从那次浩劫中家人遭到了不幸,她便来到了这里为大家做饭。虽然她反应有些迟钝,却也总是帮着大家干一些其他活,是一位吃苦耐劳的老人。
跟我们之前谈话的男人叫埃尔顿·帕利(Elton Parley),他的朋友杰夫(Jeff)不像他有着粉白的皮肤和橘黄色的头发,而是一位有着很浓密的黑色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其他几个人都待人温和,完全没有因为怕食物不够而排挤我们。我和卡尔被他们接纳了,在这群人之中我感到温暖和被包容,这种氛围怎能让人不想在这里多留几天。
夜深了,几个人从厨房端了熬好的土豆汤出来,桌子上除此之外还有不多的几块干面包,仅仅这些食物便维持着大家的精力。搬运了一整天土豆的男人们几口就吃完了碗里的食物,碗里一点不剩不说,连啃面包时掉在桌上的渣都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他们问起我和卡尔逃到这里的原因,于是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大家看起来对里德和布莱德肖都并不熟知,我和卡尔因此也没有过多透露关于古堡的事。
他们对未来的生活显得茫然和恐惧,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压抑着悲痛欲绝的心情在这里煎熬地艰难度日。他们都非常确信终有一天这场浩劫还会光临洛凡尼亚小镇。窗户上缠绕着的刺绳,门背后立着的木剑和木盾,这些物品足以说明他们早已做好了对抗海顿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