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正午
议事堂已布置成灵堂,当中停了两具棺椁。
“……,待我等赶到之时,莫甘娜和法拉第身中刀伤,已是回天乏术了……。”维谷涩声说。
众位参将缟素披身,面色凝重。
吕布须发皆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仿佛莫甘娜的离世让他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莫甘娜不仅是青岚部落中杰出的参将,更是吕布的爱徒,自从步入灵堂,吕布的双眼便一眨不眨的望着莫甘娜的棺椁,他难以相信身法鬼魅的爱徒竟然会被夜魔一刀捅在小腹之上,失血过多而死。
维谷心中也不好过,他终究遵循了法拉第的遗嘱,将真相烂在肚子里,把莫甘娜说成了力战身死的烈士。
这样的故事,没有人会质疑。
毕竟相比于此,真相才会让人觉得荒谬至极。
“依我看,夜魔大军卷土重来,便是这一两日了。”维谷沉声说。
“来了正好!灭了魔族,才算是给小娜报了仇!”白起铿锵有力的说,“如今囚牛在门捷列夫院中关押,二将军睚眦、三将军嘲风、五将军狻猊、八将军负屃和九将军鸱吻都被已经被正法了,剩下的水怪蒲牢再凶险也跳不出祭牢河,法拉第生前在牧城三面都埋下了惊魂法网,便是七将军狴犴故技重施咱们也不怕。只剩下一个六将军赑屃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白起说罢,伸手拍了怕吕布的肩头。
众人悲悯而关切的目光都落在了吕布身上。
吕布身子一怔,才从默然中缓过神来。
“莫要忘了魔尊伍尔夫的本领。”吕布的眼神依然盯着莫甘娜的棺椁,他沉声说,“他身法迅捷堪比嘲风、眼神狰狞不输于睚眦、读心识意的本领更是在囚牛之上,他有运筹帷幄的谋略和狠辣残暴的身手,时至今日,诸位连他的影子都还没见过。”
吕布话一出口,众参将的心中都是一寒。
便在此时,阿尔斯楞面色灰败的冲进议事堂。
他垂下头,只沉声说了五个字:“夜魔围城了!”
阿尔斯楞与维谷因力阻众参将毁掉依诺移花接木的花楸园,与众位参将一直以来心中都有隔阂。
但危难之时,众人都懂得大难当前需同仇敌忾的道理。
见阿尔斯楞步入灵堂传讯,也穿了一身缟素以示对死者的敬意,众参将心中的嫌隙便少了一分。
白起迈上一步,拱手说:“还请阿尔斯楞总兵以通灵法阵速速传讯雷鸣铁骑营前来协助,我等通力合作、内外夹击,此次定要让夜魔大军有去无回。”
阿尔斯楞长叹一口气说:“我在城楼上望见夜魔大军逼近,便直奔通灵司而去,可不曾想这通灵索断了,传讯已然无望。”
“怎会如此?”弗洛伊德问,将军不是带军士将通灵索断裂处接好后,又多埋了一条暗索么?即便是夜魔故技重施断了明索,怎会察觉明索之下还埋着暗索呢?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阿尔斯楞懊恼的说。
“那又怎样?如今便是背水一战,我军也无所畏惧!”白起眼中泛着精光。
“诸位听我一言!”维谷说,”恕我直言,我一直便觉大哥所提之法不甚稳妥,是以从未放弃在蒲神山上造秋千的设想。”
“光有设想有何用?也没见你真的造出秋千。”白起说。
“我并无阿基米德工程上的学识,自知难以设计那般巨大的秋千,可我却想出了代替之法。”维谷说,“我已私下让阿老瓦丁在天玄渡口悬崖上造了一台回回炮。”
“造回回炮有何用?”乔戈里刚问出口,便想到维谷的用意,“你莫不是想用回回炮把人抛到对面山崖上?这岂不是作死?”
“没错,直接用回回炮将人体激射而出,即便是抛过了祭牢河,怕是也会在对岸悬崖上摔得粉身碎骨,亦或是反弹之下,再坠入祭牢河中喂了水怪蒲牢。是以我在此基础之上稍微加了改动。”维谷说,“我借用了阿基米德救生浮漂的法门,制作了一个羊皮筏护甲——用十六块羊皮筏围城一个球体,将报信之人藏于羊皮筏球的中心,用一根结实而冗长的麻绳将羊皮筏与沉重的大石块相连。将羊皮筏球、麻绳和大石块一齐放到回回炮的炮台之上。回回炮击发之时,大石块所受风阻小,会飞在前面,而被羊皮筏球包裹着的人会在风阻和麻绳牵引的共同作用下,随着大石块飞在后面。而当大石块抛至蒲神山北峰山崖上之时,冗长的麻绳定然会被对岸的树木牵绊纠缠。而羊皮筏球与对岸山崖相碰撞之时,藏在其中的报信人在羊皮筏的缓冲之力下,也定然不会受到重创。如此一来,便可一举成功跃过祭牢河,这要比制作齐天高的秋千简单得多。”
维谷一席话说完,众人都一时没缓过神来。
“如此说来,天玄渡口之上你叫法拉第装的那些磁光装置,是以备夜间使用此法而造的?”阿尔斯楞问。
“没错。”维谷说。
“维谷,这方法是你想出来的?”弗洛伊德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对维谷的夸赞。
“说来惭愧,回回炮和救生浮漂都是阿基米德前辈的发明,我只是将这两者合而为一,法拉第管这叫移宫换羽之法。”维谷说。
“真乃鬼才也!”弗洛伊德笑着叹服说。
“既然夜魔已然围城,当下咱们兵分两路。阿尔斯楞将军,你带着众人上城楼与夜魔打个照面吧。”维谷说,“另一路么,有哪位信得过我,愿意给临都城送信的,且随我和阿老瓦丁一同上蒲神山天玄渡口吧。”
“我来!”乔戈里说。
“太危险了。”白起摇头说,“你是颜良惟一传人,不该冒此风险。”
“师父若还在世,他也定然支持我去。”乔戈里坦然说,“阿尔斯楞总兵和他手下的三位旧部人手一柄雷鸣法杖,是夜魔的天煞克星;白起将军临阵部署,指挥城防之战的本事无人能及;弗洛伊德前辈年迈,且是我青岚部落唯一的谋士,自然不可由他来冒险;吕布将军神勇无敌,是我们军中的战魂;而维谷,我虽对你有诸多成见,选你当宗主我更是十二分的不服,可你鬼主意确实多,关键时刻总能做出对的选择,论这一点我不如你;已经逝去的小娜姐、法拉第、阿基米德、富兰克林前辈那我更是比都不能比;即便是造成乌龙惨案的门捷列夫,却也因祸得福救了全城人的性命不是么?此时马卡鲁和干城章嘉还在城楼之上值守,难道此时还要浪费时间让我去城楼上与他二人理论一番谁去更适宜?”
“好小子,有担当。颜良泉下有知定然欣慰!”白起在他肩头捶了一拳。
乔戈里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师父总说凡事皆要力争头名,不然便定会被人遗忘。师父身故,竞选参将的武试中,莫甘娜胜了;而募兵的那场比试中,虽然维谷募到的军士最少,但我心知论格局和谋略,他胜了;今日若需一人跃过祭牢河去给临都城送信,我一定要去,便让我出一次头吧!”
“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说得这么慷慨激昂?”门捷列夫笑着说。
“说的是,我太啰嗦了。维谷,我们走吧!”乔戈里说罢,转头便朝着灵堂外走去。
“乔戈里!”吕布喊住了他。
乔戈里转头望着吕布等他说话。
“去岁冬日夜魔兵临城下之时,你曾与我说——世上第一高峰唤做珠穆朗玛人尽皆知,可第二高峰,却不会有人知晓。”吕布嘿笑着说,“我事后探听了一番,原来这世上第二高峰就唤做乔戈里峰,我记下了!”
乔戈里拱手做礼,眼圈竟然有些泛红,他别过头去说:“维谷,走吧!”
……
许是对去岁冬日牧城城墙之下的攻防战役心有余悸,此次夜魔大军只是远远的围城,接连几日都未曾进兵。
几日来,众位参将轮岗在城墙上值守;天玄渡口的吊篮已毁,阿尔斯楞和他的三位旧部也加入到城防队伍之中。众人都盼着那日成果飞跃祭牢河的乔戈里早日赶到临都城,带着雷鸣铁骑折返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