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清晨。
阿老瓦丁和阿尔斯楞的旧部胡和鲁和阿拉木塔轮值在城墙上巡防,其余参将皆聚集在宗主府的灵堂中。
今日是莫甘娜和法拉第的头七。
众人汇聚于议事堂,对着两位烈士的棺椁做礼告别。
维谷、弗洛伊德、白起、吕布、干城章嘉、马卡鲁、阿尔斯楞、巴拉尔干、花清夙和小雅站成一排,对着棺椁拱手默哀。
过了一炷香时间,维谷长叹一声说:“为烈士敬酒、送行!”
花清夙和小雅转身将备好的践行酒递到诸位将士手中。
众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时辰差不多了,为他们安葬吧!”维谷叹息说。
“且慢!”吕布将军踏前一步,轻抚着莫甘娜的棺椁,哽咽着说,“小娜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青岚部落的英雄。将军战士沙场马革裹尸无可厚非,可却不能冤死!”
维谷点头涩声说:“乔戈里七月二十八日跃过了祭牢河,我估算他昨日便该到临都城了。雷鸣铁骑前来救援应该就在明后天了,咱们再忍耐一两日,便可为莫甘娜雪冤了!”
“维谷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吕布声音中饱含着怒意,“小雅,念给他听!”
维谷和阿尔斯楞对望了一眼,都是万分诧异。
小雅欠身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卷,上面一片暗红,分明是一封血书。
“我在为小娜整理仪容、替换下葬礼服之时,从她贴身衣兜中翻找出来的。”小雅涩声说。
维谷心尖一颤,他虽未将莫甘娜通敌和殉情自杀的实情告知众人,却也并非出于私心,可如今知晓小娜竟然还藏了一份遗书,心中微感不妙。
“警惕阿尔斯楞,警惕雪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小雅念完,退后两步,本能的与阿尔斯楞拉开距离。
维谷暗自叫苦。
因为移花接木花楸园的事儿,阿尔斯楞、依诺和自己本就与青岚部落的众位参将产生了极大的嫌隙,好在前几日起夜魔围城,众人便也心照不宣的搁置了争议,可如今小娜的遗书无异于火上浇油,若是维谷和阿尔斯楞辩白不清,嫌隙便会越来越大。
维谷从未想过小娜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竟然还写成了血书藏在衣襟之中,他为了洗白小娜的通敌罪名,已经编了个故事说与众人,此刻再说小娜通敌,恐怕是半个人都不会相信了。
“哈哈哈,贼喊捉贼!”阿楞斯楞冷笑道。
“不得侮辱小娜!”白起说,“当夜的事发经过,你可敢再讲一遍?为什么身手了得的莫甘娜会遇害?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法拉第也会死在天玄渡口,而你们却一个个毫发无损?”
阿尔斯楞下意识与维谷对望一眼,似乎都未曾料想这种屎盆子居然会扣到自己头上来。
阿尔斯楞眯起眼睛说:“男子汉大丈夫,你对我有何猜忌,便直说了!”
“小雅发现这血书之后,转手交给了吕布和我,维谷,你可知道小雅为什么不给你么?”白起问。
维谷心中一颤。
“因为你沉溺美色,已经被那叫雪鸢的小妮子蛊惑,连小雅都拎得清你这个宗主值不值得大家托付!”白起训斥着。
在白起眼中,即便是当了宗主,维谷始终都还是他的徒弟,见维谷色令智昏,他做师父的痛心疾首。
白起目光灼灼的望向阿尔斯楞说:“我们怀疑莫甘娜死得冤枉!”
“你们狗眼都看清楚了!莫甘娜是死在刀下,而不是死于霹雳雷火珠!”阿尔斯楞怒吼。
“若我要谋杀一个人而不令其察觉,我自然也不会用秦剑!”白起振振有词的说。
“你当真以为莫甘娜是我杀的?”阿尔斯楞强压着怒火反问。
“不然那天夜里莫甘娜轮值在拒魔峰顶守望发现天玄渡口处的夜魔,为何你们几人会恰巧赶到那里?”白起问。
“维谷,我可以把真相说出来么!”阿尔斯楞胸腔中的怒火一直在往上窜。
“诸位都冷静一下!”维谷大喊,“你们且想想,大哥曾是雷鸣铁骑的骁骑参领,是夜魔大军闻风丧胆的克星,你们莫不是糊涂了?”
“说得好啊!”干城章嘉说,“我记得那个叫雪鸢的妮子户籍登记时说她年幼时被夜魔抓去做奴隶,三年前逃到牧城的。可负屃暗杀她的当夜,我出得清夙医馆后又折返回去,本想着再劝劝你和雪鸢那妮子毁了花楸园,可刚走到园外便无意间听到那小妮子管阿尔斯楞叫姐夫!”
这下不只是维谷,连阿尔斯楞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阿尔斯楞和维谷为了掩护袁依诺的身世,始终都在外人面前叫她雪鸢,可如今这个瑕疵被众人揪住,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雪鸢是夜魔的奴隶,那雪鸢的姐姐也是夜魔的奴隶喽?阿尔斯楞将军的妻子若是夜魔的奴隶?那你自己是什么?”干城章嘉恨声问。
干城章嘉话音未落,雷鸣法杖的杖尖已经抵在他的额头之上。
阿尔斯楞的双眼猩红,狂吼着说:“再敢侮辱我妻子一句,我蹦烂你的狗头!”
刷刷之声不断。
转瞬间,议事堂中剑拔弩张。
白起的秦剑抵在阿尔斯楞的胸膛之上;吕布的方天画戟举过阿尔斯楞旧部巴拉尔干的头顶;门捷列夫的斧头挡在了维谷身前。
阿尔斯楞刚要破口大骂,忽而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紧跟着他的旧部巴拉尔干倒退两步,仰头摔倒。
花清夙赶忙抢到阿尔斯楞身畔,俯下身来为他把脉。
维谷看得心惊,正觉诧异间,只听花清夙喊了一声:“践行酒里有迷药!”
维谷皱起眉头环视在场众人,只见众人互相望了一眼也看向维谷。
“维谷啊!”弗洛伊德叹息说,“小娜的遗书、雪鸢姑娘的移花接木妖法以及阿尔斯楞和雪鸢古怪的身份关系,让我们难以相信他们的居心。今天在酒里下药,是老臣们一致的谋划。”
维谷暗自叫苦。
“色令智昏!”白起冷声说,“维谷,你已不配再当青岚部落的宗主,可你我师父情分一场,若你肯幡然悔悟,也不治你的罪!”
“师父!”维谷心绪激荡的说,“黑果腺类花楸结果,应该便是这几日的时间,你们口口声声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可认定移花接木是妖法的圣尊也非我族人啊。若你们认定外族所言皆不可信,却为何死咬着黑果腺类花楸是毒果?公羊宗主在世时曾说过,宿命论最可怕,若是只因弗洛伊德前辈的梦便要毁了满园救过众人性命的黑果腺类花楸,雪鸢会以死捍卫。而你们若当真因惧怕一个梦境而间接杀了曾救下青岚部落百余战士性命的恩人,公羊宗主泉下有知,会瞑目么?”
“老夫的梦一向灵验得紧,为了全族生死存亡……”弗洛伊德说。
“且听我说完!”维谷说,“等到黑果腺类花楸成熟结果,我便以身试毒。若是我毒发身亡,你们说我色令智昏也好,说我愧对宗族也罢,我正好以死谢罪,可若是此果无毒,那即便是雪鸢姑娘身世有难言之隐,却也是救过大家性命的恩人。小娜妒恨雪鸢的一面之词,众位也未必就要全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