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人,大过年的,你怎地不回家与父母团圆,还窝在这小衙门里办案?”
韩掌柜给大人倒酒,问。
“韩掌柜你不知,我家远,来回一趟一个月有余,路途艰苦,想想还是算了,一个人还算清静,衙门也没什么不好,有酒有肉,有火炉子烤,有书有琴,没什么不好。”
南宫清远说着,接过温热的酒,仰首饮尽,喉咙里发出舒畅的声音。
韩掌柜给他续满酒来,说:“大人家在何处,官吏不是有省亲假?”
“那点省亲假,还不如在衙门里睡懒觉,不提也罢。”
南宫清远不大愿意别人问及家事,随意敷衍过去,沈璧忽地说起一件耳闻之事:“大人,我听人说郡里有位大官,也姓南宫,可与你是亲戚?”
他说:“这个姓氏多见,咱们国家历朝历代许多名人都姓南宫,我虽与他们同族,却并非亲戚,也不认得,只是巧合罢了。”
“咦,真的么?我倒是觉得南宫这个姓氏不常见,复姓本就少。”
沈璧这个小丫头脑袋转的快,低着头吃茶,没觉察大人的表情不大对劲,大人不喜被人知晓自己的家事,偏偏来了两个不依不饶的人,追根究底地问,他有点后悔来陪他们吃这顿饭。
“那些破事就不聊了,不如聊聊李家的案子如何?你们有何高见,可有线索?”
他问。
韩掌柜说:“大人可知镇上有个铺子,专门卖毒药,去那里查一查就行了。”
沈璧抬首望掌柜,她对这件事很上心。
大人说:“嗯,此事我知,人已经去了铺子里,把那两夫妻逮过来盘问一番就知道了,不过那两个人是老手,嘴巴硬的很,肯定不会说实话,得用些手段。”
韩云中偏头见楼下大门进来几个捕快,押着铺子老板夫妇二人上了楼,他没想到大人的速度这么快,老板夫妇二人跪在面前时,尚且不知犯了什么罪,大人手中拿着一份文书,仔仔细细地念:“兴庆三年,在秦郡售卖毒药,助纣为虐,害死刘家三十余口人性命;兴庆四年,又逃窜到了沧郡,贩卖毒药给匪寇,一夜之间毒杀草鞋沟五百余口人的性命...........”
这夫妇二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罗列下来十余项,在场之人听得直咋舌。
厚厚的文书念完,南宫大人喝了口茶润喉,又道:“以为改名换姓我就不认得你们了,不是李家的事情出来,我还真找不到你们的把柄。若是不如实说来,我便把你们投入打牢,日夜鞭打用刑,保准你们活不过三日时间。”
老板知晓事情败露,自己的罪行迟早会被揭露,说:“我们夫妇二人已经改头换面,但凡是想害人的客人上门,我们可不会卖他们,我们卖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解药。大人,不信你看,我铺子里的丹砂,那是战场上愈合伤口的利器,没有丹砂,多少士兵将要战死沙场?我们铺子里的蛇毒,可都是能够活血化瘀,治愈风湿的好药材,每一条都是我冒着性命之危去抓来的.............”
南宫清远听他还在狡辩,怒拍桌案:“你当真以为我傻,丹砂吃多了与蛇毒一样,都会死人,不肖说你们那百足虫是多毒的东西了,把黑的说成白的,当我们都是傻瓜?”
一旁的韩掌柜淡淡道:“既然他们嘴硬,就投入牢里,先打上几日再谈,反正大人有的是时间,就怕他们招架不住,死在牢里。”
南宫清远觉得可行,阴邪一笑:“对付你们这种恶毒之人,本官也认为应当如此办。”
地上二人面面相觑,相继求饶,老板说:“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故意害人,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捉我,难道是以前的那些旧案?”
“非也,非也,”大人说,“新账旧账一起算,我还能领个赏钱。”
“新账指的是什么?”
老板不解。
“前几日有人从你这里买了药,回去就害了人,你给我好好想想,那个人是谁?”
南宫大人说。
老板仔细一想,看见大人身边的小丫头,顿时了然,那日小丫头去找过自己。
“大人要问的,可是一个小孩?”
小孩?!
众人一愣,怎么牵扯出了孩子来了?
南宫清远问他:“那小孩长什么模样?”
“是个小乞丐,浑身破破烂烂,还拿着一个破碗,从我这买走了一瓶子竹叶青的蛇毒,和一些丹砂。他一共付了我二十两银子。”
老板如实道。
南宫清远问他:“最近只有那一个孩子去买过东西?”
“对,年后生意惨淡,就他一个人来给我开了张。”
老板答。
“本官让你画下那人长相,你可记得?”
大人问。
老板摇头:“大人,草民可不会画画,再说,就是个普通的小乞丐,实在没什么特点。”
南宫清远知道明月镇哪里有乞丐,若是把人逮过来给他辨认,兴许可以。
他让捕快先把老板夫妇带回衙门看管,吃了午饭后,他吩咐韩掌柜:“可能要把乞丐们带回衙门去辨认长相。”
韩掌柜说:“在下要先回家一趟,我娘还没吃午饭。”
桌上有一份刚做好的炒饭和米糕,原来是给老太太带回去的,南宫清远了然,道:“我让其他人去抓乞丐,你们先回,晚点来衙门就可以。”
韩云中点头,带沈璧回了趟家,给老太太喂了饭,说了会闲话,下午时分他又出了门,上府衙去了。
他前脚刚走,沈璧便和老太太说要去菜园子拔杂草,也出了门,不过她没去菜园子,而是去了李家。
李家内外一片沉寂,只有玲翠儿房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其余人倒是不知躲哪里去了,沈璧走后门进去时,左右不见人影,直接上母亲陈氏房中。
陈氏带小湾在屋里念书,她进门后让小湾一人出去玩,自己单独留下来和陈氏说话。
“娘,翠儿的事情,你可看见或是听到过什么?”
她问陈氏。
陈氏缓缓开口:“我一直在屋里躺着,鲜少出门,她的事情我可不晓得,不是夫人下的毒么?”
“我觉得好像不是夫人干的。”
沈璧说。
陈氏一惊,问:“不是她是谁?府上就她没生养,她看见玲翠儿怀了,肯定着急,害怕老爷休了她,狗急了跳墙呗。”
沈璧幽幽看向母亲,这种眼神让陈氏心底很痛,她问女儿:“难不成你在怀疑娘害了人?”
“顺风顺水就推断出来是夫人干的这事,我可不觉得是。”
沈璧说。
“玉娘,若是娘干的,你要怎样?”
陈氏问她。
“难道............真的是你干的?!”
沈璧说。
陈氏苦笑:“怎么可能,我时日无多,惹这些事做什么。”
沈璧也苦笑道:“我能把你带出去,有掌柜的在,我可以把你的身子调养好,掌柜的是个好人。”
“如果他真的那般好,你这辈子就跟着他,哪也别去,别和我落得一样的下场就行,娘死也放心了。”
陈氏轻轻抚摸她浓密的头发,发觉女儿长大了许多,没有这块丑陋的疤痕,玉娘一定是个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