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鹰是武林大拿,再怎么说也要给他一个面子,刻利乌斯只得和群雄一道重新在篝火前聚拢,白头鹰开口问道:“伯克涅,我来问你,你第九军团有多少人?”伯克涅不假思索回道:“第九军团么,算上我,共有骑士二百单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白头鹰很是不屑,啧了一声,伯克涅心有怒火,然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攥着拳头暂且不语。
白头鹰转过来又问阿尔忒弥砂道:“妮子,你银雀宫中能打斗的女子又有多少?”阿尔忒弥砂略一皱眉,回道:“唯有四大院各家大姐四人与四大院中女剑客五十八人,算上我,共五十九人。”白头鹰不以为然,问众人道:“圣言堂护教队有多少人?”伯克涅道:“能打斗的,据我所知也就二三十人。”索莱亚不等白头鹰发问,自言道:“咱们西南八杰人数更少,只有我和师哥,神弓手一门弟子散落各地,无处去寻。”
刻利乌斯也道:“家姐复活议会也在王都那一夜给打散了,唉,若不是老前辈这么一提,还真是忘了敌众我寡这事。”
白头鹰含笑道:“就凭这点人手,算上老爷我,也想和公国,帝国作对?说以卵击石都是抬举,咱们这分明是碎石填大海,徒劳无益哟。”群雄给这一盆冷水浇了个透,无言对无语,各自一蹶不振,没了精神头。伯克涅似是有些不服,低声道:“老爷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也这般讲话,先灭自己威风?若是老爷出头,还愁没人响应么?”
白头鹰微微怒道:“你说的简单,我一出头,公国那些个狗腿子还不举全国之力来对付咱们么?依老爷我说,咱们就此各回各家,休养生息,招兵买马,以图来日。我虽没多几年活头了,咱亚兰人还能绝了不成?老爷不是夸他,你看那图满,马尔库克斯,两个黄口小儿,不也等了十几几十年才反了么?人家做了那许多年奴才都没二话,今日要你们回去各自做山大王,养个兵强马壮,你们有甚不乐意的?老爷我打了一辈子胜,前儿个折在赫斯曼手里,你们打算要老爷我再折一次不成?”
群雄谁也没想到这个道理,只以为救出该隐第一高手白头鹰西奥波罗斯来,必定能有些主意,谁成想凡事最怕推敲,掰着指头算来,最多不过两三百人的阵仗,怎么敢去打人家几千几万的?白头鹰也不是有意消磨自家志气,他又道:“唉,将来我死了,可你们各家都强了,也不需要我了,我趁着最后这几年,收几个好徒弟,将来给你们助阵,也就是了。”群雄没了主意,只好以白头鹰的意思为准。俄西里斯长老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他与白头鹰二人是江湖中老一辈里最有声望的几人之一,眼下俄西里斯长老殁了,白头鹰西奥波罗斯不肯出面,群雄这一趟可算得上是白跑了。
本来热气腾腾的营地,此时显得寒伧凄凉无比,帝国士兵的尸体堆成小山,以撒拉的人头又高高挂起,先前那股热闹劲儿一下子都叫夜风吹了去。剩下的不过无穷无尽的悲哀和无奈。白头鹰自饮了几大口酒,对众人道:“你们还当我是当年那个白头鹰么?老爷我老则老矣,是越老越不中用。不是我没骨气,没志气,实是我已然没当年那个能耐了。我一生至此没有几个弟子,眼下要么音信全无,要么见了圣灵,只我一个老鬼在这,要没有哪个年轻人继承我的功夫,什么西南八杰,分明西南八鬼!”
白头鹰一边讲,一边看着刻利乌斯,刻利乌斯心道,他说这话分明有别的意思,莫不是想要收我为徒么?我父辈都拜在他门下,俗话说子承父业,我拜在他门下做他徒弟,正可谓顺理成章。可我早已然拜了师父周湘芸,继承了日月剑宗,怎么好再入旁门?好巧不巧,列昂尼达斯跟道:“师尊在世时也是这个主意。所幸东海三剑尚后继有人,我们西南八杰却殁了许多支。现下唯有白头鹰老爷,我们鬼头刀一门,以及神弓一门。人多些总没有坏处,老爷说的不错,咱们确是要养精蓄锐,觅得天资聪颖的年轻人......”
其时,人人目光投向刻利乌斯,只因他多半是眼下亚兰人之中,除却术士协会的尊主以外功夫最为高强的人物了,伯克涅也用手托着下巴点头笑道:“不说咱倒忘怀了,这不有顶顶好的人选么?少宗主,你说是不是哇?”列昂尼达斯也道:“着哇!少宗主的身手我才有领教,私以为乃是咱们亚兰人中数一数二的,若得高人指点,定能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刻利乌斯一下蹿了起来,退缩着摇头摆手赔笑一连贯,回道:“我么?不成不成,实在是不成。我,我是要去救我姐姐,再者说,我已然有了师父,一徒不伺二师,于情于理,诸位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其时,他离着白头鹰人有四五步那么远,哪能料到眼前陡然一阵白花花的光芒向他袭来,定睛一看,原是一柄剑的剑芒中宫直进刺向他胸膛来,刻利乌斯大叫一声,抽剑抵挡不及,只得脚走游龙,退避三舍。
待得退出几步,见眼前一人竟是白头鹰西奥波罗斯,他不给刻利乌斯一丝半毫的间隙,低喝一声已然又一剑刺来,刻利乌斯无暇细想,抽剑抵挡,力道虽足,速度也快,眼瞧着这剑直直刺来,他竟格了个空,那剑看着从面前而过,实则落在了左肩,只差一寸,刻利乌斯肩膀就要给西奥波罗斯削去,他大惊失色,但仍是心底暗叫:“好剑法!”白头鹰立定不动,剑也不懂,凛然道:“不错,不错,不过还差一分,是你这手“青虹伴月”使得不对,周湘芸不曾教过你“日出东山”么?”
刻利乌斯心下一惊,存想道,他竟知道我使得是“青虹伴月”?那一手本是内堂弟子的招式!“日出东山”更是我都不曾悟透的“日月八剑”之中的第四着,师父走了以后,我只悟透了第一着“仙女探月”,我从未将这本剑谱给任何人看过,这真是奇了!他正想的出神,白头鹰叫道:“你再看我这一剑!”他左右一晃,手背在身后,一招开天辟地直劈下来,刻利乌斯向后一跃,剑递出去,剑招还未出,白头鹰已然变了姿态,笑道:“你用“九轮金乌”才能挡我,这招“明月勾玉”实在是不太高明!”刻利乌斯已然来不及收剑,使得正是“明月勾玉”!这招还未出已然被看穿,白头鹰身子一侧,剑身擦肩而过,他背着那只手往前一抓,刻利乌斯推手一格,白头鹰笑道:“好内功!”两人双手相握,一边拼内力,一边单手拼剑招。
如此二三十回合下来,刻利乌斯不过险胜了五六手,其余动作都被白头鹰看穿了,且他一边出招,白头鹰一边教他开解的招式,俨然已经吃透了日月剑法,甚至还知道堂主以上才可修习的“日月八剑”中的招式。又是两招交错,刻利乌斯早已使出全力,招招走了凶险,白头鹰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不中用,却往往剑还未到,力度已然被他卸掉了大半。
刻利乌斯再不敢出招,两人相持片刻,群雄无不高声叫好,都以为二人切磋比武是高手过招,唯有刻利乌斯自知,若不是白头鹰有意给自己喂招,那险胜的一招半式还不是一样给他制服了?这时,白头鹰道:“你内力在我之上,却不会运用。剑招样子学的精湛,身法却差了半分。穴位认得很准,只是力度拿捏不好。看来你这少宗主有名无实,“日月八剑”还没有学会?”刻利乌斯不敢隐瞒,只得收了剑认输,回道:“惭愧得紧!晚辈只悟出了第一着“仙女探月”,以后再没有进展。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师公何以知晓我们日月剑宗内堂的招式呢?”
白头鹰把剑还给伯克涅,明明是伯克涅自己的剑,此刻他却如获珍宝,托在手中好一顿把玩。白头鹰言道:“老爷与周湘芸过过招,与她探讨过几手功夫。这该隐朝不止有她周湘芸一个中原人,也不止有她一个剑宗弟子,那人早已先我而去了,我跟他讨教过几招,只不过“日月八剑”我确是不会,只能照葫芦画瓢。若是有典籍剑谱给我观瞧,学会怕也不是难事。我也不为难你,你不必拜我为师,只要在我门下修习,将我在武学上的造化都学去,我定可助你更上一层,如何?”
刻利乌斯有些忧郁,嘟囔道:“这个......”他拿不定主意,这条件其实好的很,他师父仍是周湘芸,更可以学会自己一直难以参悟的“日月八剑”,这八招变化无穷,不愧为中原国第一剑派的顶尖武学。刻利乌斯资质实在普通,若无有高人提携,参悟这八招只怕是要花些年岁。然而他与周湘芸有约在先,这套功夫绝不可交给别人观看。但他又想,白头鹰已经知道日月剑宗的剑招了,给他看他已经知道的东西,算不上违约。
白头鹰见他露出动摇之色,笑道:“看来少宗主瞧不上老爷我这些个野狐禅?”刻利乌斯道:“哪里哪里,师公是家父的师父,造诣远在我等之上,我等拜服!”白头鹰道:“那么说来,你是允了?”刻利乌斯犹豫道:“这,这有些不妥。绝不是我对师公有不敬之心,不过是晚辈与师父约法三章,师父人虽不在了,可我,可我......”白头鹰摇摇头惋惜道:“也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爷我不勉强。你老子做了我徒弟,儿子再做那我岂不是难为你一家?不过么,眼下老爷我也无有什么事情去做,你既然要去救你姐姐,老爷我随你一道而行,路上你慢慢琢磨就是,这如何?”
刻利乌斯心道,这老爷子是咬定我了,我不好拒绝,也不能轻易答应下来,这倒要我好生为难。白头鹰看他还不松口,心里很是不爽快,他想道,天底下有多少英雄好汉一口一个爷爷的叫我,为的就是拜我为师,我看你天赋异禀,这才有意成全与你,也成全我自己的身后事,你不领这个情,教老爷我好不痛快!他心底如此想,面上还是微微笑道:“好!那你自己去罢!老爷与术士协会旧仇新怨一并算,那妖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爷算在她头上便是。”刻利乌斯大惊,心道,帕德梅死了,谁带我去姐姐在的古城?这下只好答应下来,与群雄饮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