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进门来的守城皇家士兵都以为刻利乌斯是个公子哥儿大少爷,被领主爷俄琉斯关在城里一十八年,只会读书,不会武功,谁承想转眼间就杀了两人,为首一人心里以为是他刻利乌斯瞎猫撞见死耗子,却还是不敢贸然上前,两人剑锋相对,他道:“驸马爷有话好说,我们人多,驸马爷人少,可不要想不开哇。”
刻利乌斯言道:“那你们就把路让开,我谁也不想杀,我不爱杀人,这本来就是法米拉设计陷害于我。”
那士兵道:“卑职也是听命行事……”
刻利乌斯无暇和他们纠缠,一脚飞出踢在那人膝盖骨上,那人痛叫一声,趁其他人仍在惊惧之中,刻利乌斯转身向后奔去,冲进后院,正要爬墙离去,耳听嗖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他身边的墙上,他当即跳下墙来,地上打了一滚,跟着又是一箭射在了他方才趴着的地方。
后院狭小,两个弓箭手又要搭弓射箭,刻利乌斯只好抢上前去,一招开山功“投石问路”左右开打,将那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两人不及叫喊就晕死过去。
眼前两人一倒,面前就是一剑刺出,刻利乌斯眼瞧着剑从眼前擦过,他抓住来人手腕,用力一拧,那人手中剑脱手而出,刻利乌斯左手接过,反手就是一刺,将那人脑袋刺穿!
眨眼间连杀三人,刻利乌斯开始发慌了,小腿肚子微微的打着哆嗦,前厅只剩两人,一人见状心道,大事不妙,跟着脚下开拔,刻利乌斯看出他要去叫人,也顾不上杀生有罪,只管杀上前去。
眼前一人挥盾打他面门,刻利乌斯脚下凌波微步般稍作变幻还是躲过一劫,那人又是迎面一招,虽说打不到刻利乌斯,刻利乌斯却也寻不到缝隙,这士兵知自难活命,干脆舍身去替同伴争取时间。
刻利乌斯几招都吃不到甜头,叫道:“兄台,你也累了,我也乏了,我们不打了!”
他又是扭头跑回后院,心道,你既然从前面找人去堵我,我就从后面跑,我们两个方向,你跑得快,我跑的更快!他便是这样想着,三两下翻过院墙,也不管城门在什么方向,只管脚下发力,大步流星要逃生。
躲过几波追兵,眼看城门就在前方,刻利乌斯躲在墙根后面,偷偷瞄着城门的防守情况,四个弓箭手左右各二,门口两个重装长枪兵,两个皇家骑士,一个手执双刃板斧的像是队长一类的小头目,一旁还有他的马!马上有补给,干粮,勋爵佩剑,还有一些聊以**充满回忆的小玩意儿。他想不出该如何打开这一局面,无意间摸到腰边的短剑,那是他长兄欧克托未婚妻加哈丽小姐送给他和艾儿做见面礼的一对儿雌雄短剑,除此以外,就只有一柄士兵的铁剑在手。
刻利乌斯前思后想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无奈,心道,对不住了,这剑是宝贝,可我人都不在了,这样好的宝贝也留在我这死人身上也无用。他又在心里对艾儿道,艾儿妹子,休怪我不好好保管你我二人的信物,我这也是为了逃出去才使得办法,见了面你莫怪我。
他抽出短剑,瞄准城门上的弓箭手,学着周湘芸打暗器的模样,肘部发力,那短剑便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正好刺在一弓箭手的心口,那人捂着心口一命呜呼,旁边一人还来不及叫喊,被刻利乌斯手中飞剑也是射穿了身子,却不想他尸体摇摇晃晃竟掉下了城门,还是惊动了门口守军,那队长模样的人叫道:“敌袭,起阵!”
刻利乌斯心下道,还是我不够仔细,这下只好开溜。
无奈,他只能往反方向去,没走几步就遇见了正在搜城的皇家骑士,他往别处走,却撞见了被那个逃跑的士兵引来的一队守城皇家士兵。
此刻可谓是四面楚歌,刻利乌斯走投无路,只得背靠墙角暗自神伤。在这城中,举目无亲;在这新天地里,草木皆兵。刻利乌斯这时想起父亲总不让他出城的缘故,这世界固然广大美妙,处处都有惊喜,可处处也有危机。墙内是锦衣玉食,墙外是弱肉强食,他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全凭周湘芸神丹相助,不然此时此刻他早已命丧黄泉矣。他苦笑几声,看着自己这一身粗布烂衫,摩挲着手上的血迹,他已然做好准备束手就擒了,他自言自语道:“我与母亲约法三章,自己却都保全不了,还痴人说梦要搭救父亲大哥,真是自不量力兮,小命已矣!”
这话说完,耳畔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刻利乌斯抬眼去看,果然是身穿铠甲的皇家骑士团。这队人还没走过来,巷子另一边也来了一队皇家骑士,刻利乌斯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抬起双手,笑着说道:“今日我便是栽在你们手里了,可我身为皇家亲兵,三等勋爵,索萨尼亚领主,更是当朝艾儿郡主的婚配驸马,你们谁敢伤我,怠慢了我,那便是大大的不敬,行啦,你们来抓我罢!”
领头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手执火把慢慢靠近前,笑道:“好个勋爵驸马爷,要是不站起来,我还当是谁家丢出来的死狗一条呢!”其余几人听了这话也是哈哈的跟着大笑。刻利乌斯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且随你们骂去罢,可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如此他略略一笑道:“人狗不分可是个大毛病,军爷还是要早些请大夫郎中给瞧上一瞧,免得哪天犯了病,哈巴狗认作爹,癞皮狗认作娘哟!”
经刻利乌斯这么一抢白,一队人马是想笑又不能笑,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那领头的队长面子上挂不住,抓起发笑之人的护胸豁口,迎面就是一拳,他骂道:“你们哪个笑的欢,爷爷我就专门打哪个!”
眼看有可乘之机,刻利乌斯心道,此刻我有路便走,有机会便溜,这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此,我去也!
刻利乌斯脚底抹油,顺着个人缝儿便一阵风也似的钻了出去,这才有人大叫:“那贼寇逃啦!”跟着稀里哗啦一阵铠甲碰撞之声,那些个骑士们又追了上来。
刻利乌斯只管往前逃跑,嗖嗖嗖三支箭射来,两只擦身而过,一支追到时早已力道大减,就掉在面前,他目光一瞥那剪头,心里叫了声乖乖,眼前一晃,撞到了路口的灯柱上,撞倒了火盆火把,天干物燥,一把干柴烈火顺势烧了起来。却是歪打正着,借着大火拦路,追兵望洋兴叹,刻利乌斯眼看得势,不敢怠慢,一边向着城门挑小路而行,一边对着天空喊道:“来人呐,贼子纵火自焚啦,来人救火呀!”
果然,待他逃至城门边,有一队长领着三两手下前去探看,只剩两人守在门口,刻利乌斯心道,圣灵在上,休怪我杀生无义,情急之下,实是你死我亡不敢松懈,我罪孽深重,来日定要好生忏悔祭祀。
刻利乌斯在路边寻了块脑袋那么大的冰坨子。冰坨子乌黑乌黑,不知冻了多久,沾了多少污渍,拿在手中真如一块大石,他瞅准时机,两三步走上前,对着守城一人的脑门就是猛地一砸,那人登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他把这人身体档在胸前做挡箭牌,抽出其人腰边佩剑,步履轻盈,抢到另一人身前,腕子一飞,取了另一人咽喉。
又是两条性命丧于他手,刻利乌斯不愿久留,下了门栓,推开城门,选了城门边一匹精壮的皇家战马,跨上马鞍,一踢马肚子,马儿嘶鸣一声,向着城外道路而去。
这马果然是好马,无须扬鞭自奋蹄,奔逸绝尘,风驰电掣,夜行八百不成问题,转瞬间将身后的小城抛在过去了。他骑在马上,迎着清冷夜风,骨头一阵阵寒颤,只好停了马,牵着马儿步行进了路旁的林中,走的深了些才停下歇息。不想这一停,眼泪兀自不争气的如雨滂沱,浸湿了衣襟。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只是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前一幕幕的来回演着他杀人时的场景。人人都是惨叫一声,鲜血直流,一命呜呼,好似猪狗牛羊一般,再宝贵的命,到了死也是一样。
刻利乌斯想道,几日前我还是个公子哥儿,怎的好端端的成了杀人害命的凶手,我再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学功夫不是为了杀人,可我总也不能被别人杀,我就只好用我不杀人的功夫去杀人。他又想道自己的妻子艾儿,心下道,也不知艾儿妹子和公主一起杀过人么?她那样好的身手,要想杀人,还不是点头眨眼的功夫?她杀人时也像我这样念念叨叨,摇摆不定么?不然,不然,杀人不是甚好事,念道摇摆还不是为着我是个热乎心肠的人么?倘若不念道,不摇摆,那和禽兽有何分别?
月黑风高,刻利乌斯人倦马乏,他有心在这林中宿上一夜,明日再行打算,可又想道,一旦歇下了,追兵随后就来,我已然是罪人了,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路,再逃又能逃出几日去?
刻利乌斯抹一把鼻涕眼泪,用这破衣裳擦了,脸却给擦了一道花,他自己浑然不觉,自言自语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我……”
他脚下扎马,手指天穹,眼观宇宙,做个鬼脸道:“风里来雨里去,俺行不更名是坐不改姓,江湖人称大智若愚……”他叹了一声,又道:“这关头了,我还演什么马戏,演了给谁瞧?我那艾儿妹子一定爱看我耍宝,也不知她现下人可怎么样了。”
他给自己打气不成,反而越发思念艾儿起来,眼前杀人的场面也变作艾儿的音容笑貌,他想艾儿细腻清澈的少女嗓音,想她若凝脂,似白玉般的肌肤和容颜,想她和自己打趣儿时的娇嗔嬉笑,一桩桩一件件是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他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言道:“在这蝇营狗苟的算什么男子汉,我说了那许多邪不压正邪不压正,我正义之士怕他邪魔当道?这就杀奔王都,与上师周湘芸联手,救了我父和公主出来,杀了图满,皇后和马尔库克斯这等恶贼,杀不了么,那就躲得远远的,我就是这个主意!”
想明白了,他当机立断,牵着这皇家战马走出林子,大路通天,心情也舒畅些了。可他才走到大路上就给一群人拦住去路,为首一人正是骑士长法米拉。她捏个剑诀,骂道:“叛逆狗贼,你连连夺我麾下骑士性命,天理不容,王法不纵,无需多言,只管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