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利乌斯一听公主驾到,胸口阵阵发热,眼前也冒了金星了,心说,公主没事怎的从王都城跑到这儿来了。说是如此,可刻利乌斯是从没见过公主,也不晓得公主长得什么模样儿,更是不知公主为人如何。只不过常听人言讲,国王皇后无儿无女,加西亚公主是国王胞妹。这对王家夫妇年纪也大了,来日加西亚公主多半是要继承大统,做该隐王朝的女王了。国王只这一个伴在身侧的妹妹,自然是给捧在手心里,宠的不成样子,可也倒好,偏巧这样一位公主从不恃宠而骄,为人豪爽大气,全然没有皇家公主的样儿,倒是有些绿林好汉的意思,人称白马公主,一骑白马,一柄长剑。刻利乌斯自小生在这索萨尼亚,见到的也都是索萨尼亚的女子,哪一个不对他二少爷刻利乌斯唯唯诺诺细声细气?闻听这样一位公主来访,指婚甚的到全不在乎,刻利乌斯心下欢快,想着赶紧回去见上一见才是正理儿。这便也顾不上赌气琢磨自己身世的问题,练剑也大可再找时间,刻利乌斯手拍在里欧肩头,言道:“你我快快行路,别叫公主等急了!”
两人冒雪出了森林下了山,一路紧赶慢赶回到领主城,果真见这城门前浩浩荡荡停着一队驻守的骑士,个个劲装加身,该隐皇家的圣十字日月旗在雪中颇为别致,圣十字是圣灵教会的纹章,配以该隐皇家的日月纹样,好个威严!骑士们也都全副武装,一派肃穆。
刻利乌斯不敢怠慢,停了马,快步走向城堡大门,见门口一华服的老妇人焦急守望,正是老夫人皮辛垭,刻利乌斯的母亲。刻利乌斯三两步上前,给老夫人请安道:“儿子见过母亲!”皮辛垭眉头一皱,催促道:“你这冤家,可要给为娘的气坏了!”
老夫人打发里欧去准备刻利乌斯的朝服了,一边领着刻利乌斯朝主城走去,两人行至偏殿,稍作等候,老夫人取下刻利乌斯的披风,理了理他的头发,拍掉了肩头的积雪,牵起刻利乌斯冻得通红的手,甚是爱惜的抚摸着,一边上油膏一边责怪道:“你父亲教你背的书你可背过了?”刻利乌斯道:“母亲就知敦促儿子功课,也不问问儿子这天寒地冻的身体怎么样!”老夫人道:“油嘴滑舌!你可想好了,莫不是给你父亲惹了什么麻烦?怎的公主没头没脑的找上门来点名要见你?”刻利乌斯回道:“母亲又不是不知,儿子日日在这索萨尼亚领地里过活,哪里能给父亲惹什么麻烦?”老夫人瞥了一眼刻利乌斯腰边的佩剑,伸手去摸握柄,刻利乌斯闪躲不及,给老夫人一把拿住,老夫人摸着那佩剑早已冻如寒冰也似的,道:“你父亲不爱你舞刀弄枪的……”正这时,里欧捧着刻利乌斯的朝服赶来,忙忙叨叨伺候着刻利乌斯换上朝服,取下佩剑,扎起头发,老夫人道:“你父亲是男子有所不便正在议事厅殿外等候,你妹妹拉米亚在内陪着公主说话呢,丫头还小,你可是大家伙了,须得小心伺候。”刻利乌斯点头称是,与里欧两人穿过正殿,殿内一众仆从热热闹闹的布置着,多半是为了公主来,要好好准备晚宴,只是事先上面没打过招呼,难免有些慌乱,刻利乌斯正在兴头上,免不了说了句:“可都要打起精神来,别让公主觉得咱们这索萨尼亚人小家子气。”
穿过正堂长廊,长廊两侧各一排皇家骑士,那领头的果然是女官骑士长,身侧则是索萨尼亚领主,刻利乌斯的父亲俄琉斯。俄琉斯穿了带领子的朝服,马裤紧身裤,皮鞋,短披风,便是领主的朝服。刻利乌斯朝父亲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了安,正要进门去,给俄琉斯一把抓住腕子,他道:“为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叫你出头,那是为了护你周全,你怎的还是给为父在这里搅和!”刻利乌斯一脸委屈,道:“父亲错怪儿子了,儿子亦不知公主驾到所为何事!”俄琉斯道:“荒唐,公主点你名字要宣你觐见,冒着大雪赶来,若不是天大的事情……”俄琉斯正要接着训斥,被骑士长抢道:“你父子二人的事再大,在我们公主这儿也是小事,教我们公主好等!”
俄琉斯连连称是,要放刻利乌斯进去了,不意间瞧见刻利乌斯手里还提着剑,眼睛一瞪,心说幸亏看见了,低声怒道:“里欧,你怎么伺候的!二少爷不懂规矩,你怎的也糊涂了!”里欧正琢磨是为何,也瞧见了佩剑,倒吸一口凉气,在御前伺候还佩剑那是千刀万剐的谋逆之罪,怎可忘了这条律法!里欧道:“少爷去请安罢,奴才收着少爷的剑。”刻利乌斯恍然大悟,佩剑交给里欧,整了整领子,朝骑士长赔了个笑,这才走进厅去。
一进议事厅,远远瞧见王座上端坐一位年轻少女,少女身侧跪着妹妹拉米亚,另一侧站着一位捧着公主长剑,身穿劲装的女孩儿。想来王座上的便是公主加西亚了。刻利乌斯迎上前去,谈话声戛然而止,在御前单膝跪地,眉眼低垂,道:“臣领主俄琉斯之子,三等骑士索萨尼亚的刻利乌斯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议事厅里寂静如斯,仿佛连空气碰撞的声音都听得到。城堡外仍是飞雪连天,白光透过绘有圣灵的彩玻璃窗落下来,照着一粒一粒的尘埃。刻利乌斯屏气凝神,恨不得自己瞎了才好,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时节,听到一少女的声音:“果然是他。”接着,那少女又道:“跪着跟个泥猴儿似的,真叫好笑,只是头发是金色的,倒像是泥猴儿头顶长了枯草。”这声音听着甚是耳熟,刻利乌斯起身,眼睛仍低着。一旁刻利乌斯的小妹拉米亚说道:“公主大人和哥哥在此说话,臣女告退。”刻利乌斯和拉米亚换了个眼神,那拉米亚身上还穿着奉神的修士白衣,头戴方巾,眼神清澈明亮,不过十四岁,身材纤长细嫩,眉眼间稚气未脱,临走还不忘给刻利乌斯做个鬼脸。
“那泥猴!”这少女的声音又响起,她道:“我们公主要跟你说话呢,你耷拉个脑袋算怎么回事儿!”刻利乌斯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抬头观看,却瞧见王座那里两个姑娘笑的花枝乱颤,见刻利乌斯一抬头,这才勉强着绷紧脸面。刻利乌斯望着公主道:“臣有罪,还请公主恕罪。”
再瞧王座中人,二十四五的年纪,男子打扮,长发乌黑秀美,皮肤白皙如雪,双眼深邃,目光锐利,鼻骨线条尤其锋利潇洒,双唇薄薄的又红又润,上了唇油,看着有几分凶,不过年纪尚轻,却也俏皮可爱。这人便是公主加西亚了,公主穿一件前胸系带的黑皮衣,绣着皇家纹样的暗纹,内搭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露着脖颈,下身穿黑皮裤,打了绑带的黑皮靴,腰间配着匕首,果然是英气逼人。
再看伺候在公主身侧的女孩,年纪看着与刻利乌斯相仿,发是白金月光一般,目是那沧海明珠也似,模样秀气可人,明眸皓齿,俊美天真,比起公主,刻利乌斯更喜欢这惹人怜爱的小侍女。只是这侍女打扮也不似寻常,同样是一身男子劲装,白衬衫打底,外搭一件樱草黄的交领衫,紧身马裤和马靴,仔细瞧来,那靴子上还绑着一排飞刀。看着叫人心底发寒。这侍女突然说话了:“那厮,你贼眉鼠目的瞧什么呢?感情是瞧见我......们公主貌美……你起了歹意不成?”看着娇媚可爱,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面,刻利乌斯更是欢喜,心想果然是王都城公主身边的人,真真有趣。他赔罪道:“姑娘错怪了,给您赔不是,还不知姑娘是……”
加西亚和那侍女换个眼神儿,再瞧向刻利乌斯,一抖马鞭,言道:“你别怕,只管抬起头来说话,这是本公主的佩刀侍女艾儿,她言语冒犯,你多见谅。”刻利乌斯道:“公主言重了,乃是微臣有错在先,艾儿姑娘教训的是,微臣自当端重些。”公主点点头,侧脸问艾儿道:“你可瞧好了,是他不错?”艾儿面上一红,头一低,又看了看公主,言道:“回禀公主,我没看错,就是他。”公主站起来,走下王座,艾儿跟在她身后。刻利乌斯便跟着向后退去。公主言道:“你别拘谨,近前些。”刻利乌斯道:“那怎使得?公主尊驾,微臣不过是区区三等骑士,怎能亲近御前……”艾儿却娇嗔道:“好小子,我们公主在你这索萨尼亚说话可是不顶用的?”刻利乌斯哭笑不得,心说这丫头嘴上功夫好生了得,惹不起,到底也是御前的人,只好说了句遵命,凑上前去。凑近一瞧,这公主果真是绝美异常,侍女艾儿也是天姿难掩,两人身上都有香粉的味道,闻了便叫人心神荡漾。刻利乌斯又想,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索萨尼亚之外是偌大的该隐国土,这国土以外又不知是何等样的天地,有何等样的人,父亲那样宠爱自己,就该让自己出去开阔眼界才是,为何却叫自己天天在城堡里用功读书,还说是为了周全,自己天天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学,学到的都是死的,又能学出什么名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