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之上,老夫人皮辛垭不忍儿子和自家臣子大打出手,不顾上师阻拦,对下呼道:“刻利乌斯,不得出手!”刻利乌斯回头望去,正是母亲呼唤,他道:“诸位大人这是要造反,儿子不得不出手,以正纲纪。”艾利欧忒城主萨摩斯言道:“回老夫人的话,奴才自幼跟随老爷南征北战,东征西讨,自认是忠心不二,今日到教人给说成是要造反了,奴才的心可真是凉透了!”刻利乌斯兀自不搭理萨摩斯,对着母亲道:“若是我父的旌旗和圣物出征,那便是我索萨尼亚出征,王都几时来了号令命我们出征呢?”言罢,他又对着萨摩斯道:“按该隐律,贵族私斗,那是充边流放的大罪,你在主人的领地闹事,又是不忠,要打,那是不敬,私自用兵,那是不轨,三条大罪在此,尔还不收敛么!”
在场众人闻之无不窃窃私语,心生顾虑,按道义来说,主人出征,仆人岂能作壁上观?按律条来论,无名无实,出兵便是造反。他日当真追究下来,那条条都是充边流放乃至杀头的大罪。可话又说回来,兴师动众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追随俄琉斯出征赫斯曼帝国,倘若这就退却,又有辱骑士名节,失了身份。一时间众人举棋不定,倒是不少人已然起了二心,偃旗息鼓,自行离去了。
刻利乌斯环视一圈,言道:“很好,各位大人都是识时务的,我刻利乌斯在此谢过各位大人,来日索萨尼亚有难,还要仰仗各位大人,此一刻请各位大人养精蓄锐,以备来日。”
不等刻利乌斯说完,萨摩斯早已是怒火中烧,大跨步走上前来要捉刻利乌斯,他左手握在剑柄上,右手大似熊掌,恶狠狠的伸出来要拿刻利乌斯的脖颈。皮辛垭在上惊呼一声:“萨摩斯,你要反了!”萨摩斯置之不理,手还未到,周湘芸先言:“夫人不必惊慌,这人不是驸马的对手。”眼看萨摩斯手掌距离刻利乌斯不出三寸,刻利乌斯抿嘴一笑,脸一侧,身子一轻便闪开这招,左手迅速出击,反握住了萨摩斯粗壮如树干一般的手肘,汇足内力,气走冲脉,经手少阳而出,仅是向前微微一拽,萨摩斯右手手肘咔啦一声登时脱臼,不等他反应过来,刻利乌斯右手一拳打在萨摩斯小腹之上,这一拳不敢说是撼天动地也是大力非常。该隐武学诸家精于外门功夫,不修内门内力,是以蛮力见长。这一拳正是阴阳相克之理,是以内力克了外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萨摩斯心中大呼不妙,心道这私生子不是日日里在城中读书用功不许习武么,原来是老爷骗了我们一众人,老爷功夫卓绝,这功夫一定是老爷传授的,老爷为何如此看重这私生子?这么一想,萨摩斯就更是不服气,他不顾右手脱臼和小腹剧痛,大吼一声,左手铆足了力气攻向刻利乌斯太阳穴处。如此近的距离,萨摩斯速度又快,本是无可开脱的,刻利乌斯吃到了甜头,心中暗暗赞叹这阴阳道理真是奥妙无穷,便又右手向上一格,内力走在手臂,挡住这一击不说,还震的萨摩斯手上一阵酸麻胀痛,刻利乌斯趁势左手反手一个大耳括子,在萨摩斯脸上重重一打,留下个鲜红的印记,萨摩斯被这一巴掌打的原地转了一圈,最后给刻利乌斯一掌推出四五步远,表面上却是一些伤口都看不见。刻利乌斯笑道:“萨摩斯大人留神脚下,天冷地滑,可莫被无心的寒冰乱了阵脚。”萨摩斯自知敌他不过,便躲在四骑士身后,咬牙切齿恨得心头发颤,他道:“天亡我索萨尼亚!老夫人,老爷在远方一人对敌,奴才乃是一心为主,还请老夫人召回……二公子,赐奴才旌旗圣物,奴才好出征哇!”
城楼露台之上,周湘芸颔首赞叹,心道,不错,看来我不必去助你。老夫人皮辛垭在旁目瞪口呆,碎碎念道:“我儿,我儿何时……何时修得这身功夫了?”
眼见主子吃了亏,萨摩斯手下四个骑士抢上前来,而围观的诸贵族骑士附庸等人早已是望而却步,不愿趟这趟浑水,都知二公子不善武功,谁知一出手就惊为天人。这萨摩斯本已是索萨尼亚诸附庸之中身手极为上乘之人了,偏偏还未看清怎么回子事儿便给二公子给打退了。
一阵起哄之后,围观闹事之人已然散去一大部,仅留极小部分人,而这一干人等,又都是对俄琉斯最为忠诚之人,早已打定了主意,必要追随出征。
皮辛垭看着儿子和老臣们情势愈发僵持不下,她问周湘芸道:“上师,我这儿子是这样的脾气,上师您也瞧出来了,还是上师帮老身劝上一劝,莫要伤了臣子的心才是,唉,老爷他苦心经营多年,怎么今日……”周湘芸道:“夫人不必担心,驸马爷智勇双全,定能化险为夷,开脱困局。”皮辛垭道:“城下都是忠心之人,不如就赐了他们旌旗,教他们去助我家老爷罢!”周湘芸蹙眉道:“老夫人您糊涂了,此时咱们索萨尼亚怎能出兵呢?”
城下,刻利乌斯剑刃不出便已退敌,他占了上风,众人不敢行动,他借此机会对众人道:“请诸位听我一言再动手不迟!”萨摩斯看皮辛垭无动于衷,心底寒凉,是要拼死一搏了,他大喊道:“诸位大人不必出手,艾利欧忒四骑士,起阵,退敌!”那四个骑士眼中立时杀气四溢,欺上前来,刻利乌斯情急之下只好出剑,他快语道:“我们莫要伤了和气,中了他人奸计,我父此刻是否出征还尚未可知,此时出兵,那还不落下口实,正中奸人下怀啊!”
正所谓我之附庸之附庸非是我之附庸,这四骑士均是萨摩斯的骑士,刻利乌斯说什么也无济于补,他四人只管大开杀戒。刻利乌斯短叹一声,无可奈何,无可奈何!那边皮辛垭喊道:“萨摩斯,你忒放肆了!住手!”萨摩斯却斜眼道:“老夫人鬼迷心窍了,势要为虎作伥,可叹俄琉斯老爷身在杀阵之中,夫人和儿子都心怀鬼胎!”
两个使板斧的率先冲将上来,一个用的是宣花大斧,一个用的是双短斧,两人的兵器都无甚稀奇之处,不过斧头性烈,中一下定是非死即伤,不可全身而退。两人大喊大叫,左右开弓,刻利乌斯心道,我这剑刃与斧头相比,那就是纸片一张了,须得用巧劲儿。眼看一斧头劈将下来,刻利乌斯用剑刃轻轻擦过,不用力抵挡,只用巧劲儿改变了斧头落下的方向,减低了力道,剑身如水一般轻柔,斧头就好像砍在了空气上,无论多大的力都伤不到刻利乌斯。
这二人杀红了眼,十几招下来,总是占不到便宜,索性不用套路,用大力气劈砍,宣花大斧先到,沿着脖颈之处斜砍下来,刻利乌斯仍是用剑锋一切而过,身子跟着向右一斜,大斧擦身而过。谁知那人这招力度太大,斧头径直击碎了积雪寒冰,插进了冻土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刻利乌斯正要乘势下手,那边双斧杀来,一斧率先掷出,刻利乌斯一惊,长剑反手也插进地中,左右脚踏在艮位兑位,接着低喝一声,欺向巽位,眼疾手快,抓住了飞来的斧头,其时那人已然杀了上来,他用斧头最钝一处做锤,锤在来人右肩之上,那人啊呀一声跪倒在地,而身后之人又已杀来,刻利乌斯抽出长剑,正好格挡住斧头,内力所到,剑身只是震颤却未断裂,他叫声好险!再来脚下发力,去勾那人的小腿,那人上身用力,下盘不稳,被这么一钩,顺势向后仰倒,刻利乌斯长剑刺向他面颊一侧,只差一分,那剑刃就要穿刺他的头颅,然而刻利乌斯只做震慑之意,不求伤其性命。两人被击败,刻利乌斯仗剑而立,手做戟指道:“你们口口声声叫着忠义二字,殊不知此时此刻所作所为正是不忠不义,仔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边周湘芸看的心惊胆战,存想道,他内息醇厚才看似有惊无险,实则仍是资历不足,若是遇见真刀真枪的好把式,只怕他无力回天。
斧骑士落败,使马刀的便欺到刻利乌斯身侧,立刻间连走带劈已是唰唰唰三刀打来,这三刀使得精妙,有刺,有砍,有劈,刻利乌斯还不及取回长剑就不得不被逼后退,若不是他身法上胜了一筹,那三刀离他每一刀都只欠几分,他早已一命呜呼。
刻利乌斯摆好架势,脚下划圈,言道:“你欺人不备,算不得好汉,有种的待我取回兵刃来……”他正叫时,萨摩斯冷笑道:“他是北方诸岛的蛮人,尊的是他蛮人的道义,哈哈!”看来确是如此,那人皮肤泛着红铜色,眼窝深陷,颧骨极高,果真不像亚兰人氏。他那马刀无有护手,刀刃与握柄相接,招招都是进手招式,又是三刀打来,一刀刺向左眼,一刀刺向右眼,一刀直取眉心,口中还念念有词说些刻利乌斯听不懂的话,刻利乌斯无有剑刃,只得连连躲避,然那最后一刀乃是虚着,看似要点眉心,实则不等招式用老,他手腕一晃,改为从下而上开天一切,要切面门,刻利乌斯无从躲闪,却听得叮咚一声脆响,刀刃竟偏离了,刻利乌斯无暇细想,趁机一歪脑袋躲过这一刀,余光瞥到似是周湘芸在露台上手腕轻轻一抖,原是周湘芸出手相救。
紧接着,刻利乌斯攥住那人手腕向下压去,那人又是嘟囔几声,一拳再次打向刻利乌斯面门,刻利乌斯一拳还击,两两相撞,两人都飞出几步,拉开了距离,此时刻利乌斯在脑海中迅速唤起在梦中的记忆,用的梦中步法,躲过两刀,取回了剑刃,来人又是一刀,攻刻利乌斯下盘,要斩他双腿,他想起万物相克之道理,来者既然快如疾风,那我自岿然不动。刻利乌斯不躲不闪,气守丹田,一剑格挡过去,只听得仓啷一声,兵刃相接正似白日流星,他粘住了来人刀刃,实实压在剑下,那人动弹不得,刻利乌斯这时一转攻守,以动制静,借力向前冲出,那人只得边抵挡边快步后退。三步以后,腹部破绽初露,刻利乌斯一招“礼神”,剑身推出,将那人击出又是三步,却正是剑身长度,刻利乌斯大叫一声:“着!”跟着剑刃斩下,不偏不倚,从中切开了那人的衣衫,肌肤却丝毫无伤!那刀客本以为自己一命呜呼,却侥幸逃生,吓得跌倒在地,几个跟头翻了出去,远远拉开架势了。
如此紧要之时,一个黑影嗖的一声飞过几人头顶,立刻消失不见,跟着便闻艾儿其声:“哥哥,有贼人闯进来啦!那小贼!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