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亚年纪小,可又不是不懂事,生在帝王将相家中的孩儿,有一个算一个,生下来就都是会算计的好手。只不过有些人乐意去算计,有些人不乐意罢了。拉米亚和她哥哥刻利乌斯一样,爱玩爱笑,若不是到了年纪要去教会奉神,指不定疯成什么样子。话是这么说,可她决计不是任性蛮横的纨绔子弟,她自认生在这个家里,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可若是家门遭难,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是要尽一份力。于是乎她便问道:“哥哥,你且对我直说了,我这几日见你和大哥还有母亲人人都不是哭丧着脸就是皱着眉头,父亲又在王都迟迟不归,若是出事了,哥哥尽管大方讲,上阵杀敌我做不来,也总有我能做的。”
刻利乌斯一听妹妹这么深明大义,自然心里是欢喜的不得了,可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心说果然是我妹妹,也是个有种的,可我岂能把这许多的麻烦事也引火烧到她身上呢?圣灵讲人生来有罪,可他却认为妹妹一定是无辜的,就算偷了块白面包吃,读了几本讲男欢女爱的书,也不是罪人,有什么罪,我已然作壁上观十八年,往后也是我该扛起来的时候了。他认定了,便道:“小妹,你有这心是好的,如今父亲大哥都不在,要扛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扛,更何况咱家也没甚不好的,父亲是肱股之臣,国王信得过父亲,自然多留父亲几日,咱们大哥又马上要做帕法索罗斯的女婿,你瞧,皇天之下后土之上,还有哪一家比咱们家更好的?”拉米亚听刻利乌斯这么说,心里觉得也确实是如此,可还是放心不下,问道:“那这么好的日子,哥哥你干嘛也呼呀嘿呀的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好好的这个样子则甚?”刻利乌斯笑道:“那还不是一日一日看着你越长越大,性子还是个小孩子性子,将来谁讨了你做太太,有他苦日子过的。”拉米亚脸一红,娇嗔薄怒道:“啐!嫁不出去我就不嫁啦,我把咱家吃穷了算完得啦!”
刻利乌斯好说歹说哄着拉米亚去别处休息了,他坐在床边,披上毯子,眼瞧着艾儿,只觉得心头面颊都烧热了。艾儿沉沉睡着,朱唇轻启,面若明玉,更显娇嫩可人,活似一只中原瓷器做的娃娃。乍一看来,她还带着些许女娃娃的孩子气,可脸盘和身段儿已然是女子的柔媚了。刻利乌斯越瞧她越觉得欣喜,觉得日子好的不得了,觉得这日子似是好的怎么也望不到边儿。他缓缓低下头去,艾儿那甜美的吐息便落在他的鼻尖上,他给这暖暖的气息吹得心头直痒痒,心道,这可不是我趁人之危,你是我夫人,我是你丈夫,我香你一香,算不得轻薄你。他想着,便要吻下去,谁知就是这时,艾儿嘻嘻一笑,双目圆睁,吓得刻利乌斯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跌坐在床边,他又惊又怒,言道:“你,你怎的起来了,可要吓坏我了!”艾儿瞧着刻利乌斯那窘迫的模样,更觉得好笑,言道:“我要是告诉你我起来了,还怎么吓你?”刻利乌斯咬着唇,盘腿坐在地上,言道:“你这样可不好,早与你讲了,你这偷看偷听偷偷吓唬人的毛病几时能改了哇!”艾儿眼看着刻利乌斯越说越恼,这才软了口子,娇嗔道:“行啦,这么多天没见着你,好不容易见了面儿,想着和你闹上一闹,你这样调笑不起,我以后也就不吓唬你了,你上来罢!”
刻利乌斯盘着腿,把脸一撇,忤道:“我不去,你吓坏我啦。”艾儿道:“好好,你不上来,那你就永远别上来,阿猫阿狗都让他上,唯独不让我这好夫婿上。”
艾儿放出此言,刻利乌斯只得见好就收,服了软,认了怂,嘿嘿哈哈的爬上床去,和艾儿盖着一床被子,并肩靠坐在床头。艾儿的身子香香软软像云絮棉朵一样,扰的刻利乌斯心神荡漾。艾儿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像是带着面纱一般,羞答答的道:“你上来那动作像个大虫子一样,可真不好看。”刻利乌斯听了也就嘻嘻的笑不说话,他想,上次两个人这样亲密的时候,还是成婚那天晚上的事,不过那天两人都烂醉如泥,谁也记不住,今时今刻我可要好好记住。他就一直傻笑,一直瞧着艾儿,把艾儿也羞得不行,两人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彼此似的,慌了手脚,乱了阵仗,还是艾儿先道:“你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儿了不成么?”刻利乌斯笑答:“开了花也不似妹子这般好看。”艾儿把被子拉的更高了,把脸都盖住了,她道:“呀呀呸,你惯会说这等……哄骗女孩儿家的胡话,我娘说的一点也不错,你们男人满嘴都是胡话。”刻利乌斯也钻进被子里,两人缩在这小世界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哪怕天地只有这么大,能和心爱之人共处,那也似无边无际。
一番嬉闹之后,刻利乌斯问起艾儿身体如何,艾儿答道,身子没什么不爽的,比从前还舒服多了,内力也足,精力也充沛了,那丸药果然是神丹妙药,加之周湘芸强大内力相辅相成,二人已是小有成就。刻利乌斯又说起自己昏倒以后做的梦,说梦里和艾儿打斗的场景,艾儿也说自己梦到了和刻利乌斯打斗。现实里他们怎么看对方都看不够,到了梦里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两人都觉得甚是好笑。经由周湘芸点拨才知,那是在梦中突破了个人的桎梏壁垒,武学更上一层的必经之路。刻利乌斯开玩笑道:“我在梦里把你打痛了,我给你赔不是。”艾儿却笑道:“那有什么,我可在梦里把你脑袋拧下来当……那个什么使了,你我扯平啦。”刻利乌斯觉得脊背一紧,想来梦中艾儿所说之话半真半假,可也当真是直来直去之人,这等污言秽语说出来也觉得可爱了。
讲到此处,刻利乌斯提起周湘芸所说两仪八卦天下万物之道理,讲到阴阳调和,内息运作等等,他道:“我从前向来不知,经由上师这么一说,才觉得这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有魂灵的,天地间的道理可真是多得很哇,原来习武不仅仅是练功夫,更是修身养性,参悟了乾坤便参悟了武学和做人之精髓,小巫见大巫,我当加倍努力才是。”
刻利乌斯提出了想要拜师之意,又说起早上那神色匆忙慌张的报信之人,艾儿摇头晃脑的想了一番言道:“我不懂你们官家人儿的事儿,可我知道,你若想要拜师,那须得风风光光的拜,可不能窝在门里就认了师父,你可知我们习武之人的师徒情分那是一等一的大事,师父犯了错,弟子要受过,弟子犯了错,师父要偿命,便是如此。你若认了上师做师父,那上师的命便和你我拴在一起了,你可想好了?”
刻利乌斯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想跟周湘芸学本事,练神功,没想到武家拜师还有这样的规矩,那岂不是意味着将来索萨尼亚一脉遭了难,没的要拉着上师下水?如此,可不能平白无故让上师也成为众矢之的,上师处境本就艰难,既然这样,那这师父怕是拜不得了,他问:“艾儿妹子,上师已然助了我们许多,岂不已然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艾儿答道:“上师本是奉命行事,是公主的旨意,这也没甚,你我可不能再麻烦上师了。”刻利乌斯道:“唉,也只好如此,早些请上师回王都才是道理,只是可惜,可惜我本想与上师再讨教一番,成就一番,也好与妹子你一般厉害。”艾儿却道:“你可不许那么厉害,你要是太厉害了,与我平起平坐,往后我可怎么要你对我言听计从?”刻利乌斯只好顺势牵起艾儿的手,热乎的捏了捏,靠在艾儿肩头言道:“是啦,我夫人天下第一,有我夫人在,我这弱男子做个天下第二也快活。”
言罢,刻利乌斯登时觉得浑身慵懒,这被子里暖和,艾儿的身子也似只小火炉一般暖洋洋的,这时节他渐生困意,眼皮子上下要往一起凑,身子骨儿也好像蜜糖成就一般要化了。艾儿见状,以为是刻利乌斯这棒槌初识内息之力,身体经受不住,关切的扶住他肩膀,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快快躺下!”
刻利乌斯不言不语,只是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脑袋晃晃悠悠,着实吓坏了艾儿,她心想,上师虽是好意,可不成想我这夫婿底子这么差,吃了些内力,这便遭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她道:“你在这躺好了,我去请上师来。”
艾儿刚要起身,刻利乌斯细眯着眼睛,装作疯癫讲梦话,一把抱住艾儿那弱柳一般纤细的腰身,言道:“好香的烤猪,待俺饱餐一顿,再拿些回去给俺夫人受用……”
艾儿这才发觉自己给刻利乌斯摆了一道,扭转回身与刻利乌斯打搅在一起,两人抱成一团,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儿,刻利乌斯道:“妹子,我一夜未眠,现下眼睛都要张不开了,你这儿可舒服的紧,我睡上一睡。”艾儿软绵绵的嗔道:“你才与我成婚有几日?怎的见了我就犯困要睡觉,是了,许是我没你梦里那些个颜如玉好看。”刻利乌斯笑道:“好夫人,你这酸溜溜的说什么话?我梦里哪有颜如玉,我梦里分明是母夜叉要拧下我的脑袋当那什么使。”艾儿掩面含笑道:“得了得了,你快睡罢,我也睡了好久了,再睡可真成猪狗了,我去跟上师打个招呼。”刻利乌斯却抱着艾儿不松手,他道:“你在这儿陪我可好?等我睡着了你再走不迟,我睡前好好看看你模样,梦里才见得着你。”艾儿心头一热,探进他怀里给他抱着了,两人真是如胶似漆,一步也舍不得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