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德梅呜咽一声,被少年一击飞出,撞上了神庙的立柱,立时双眼紧闭不知生死。不仅刻利乌斯没想出帕德梅要替自己中这一着的缘由所在,想必协会的少年尊主也不曾想道,他手下忠诚的奴婢居然会为了他的死对头而献出自己。
刻利乌斯只觉得耳边轰鸣,头晕目眩,打眼看去,帕德梅如断了线的人偶一般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少年也仍在震撼之中,双唇微启,双目狰狞,这个表情刻利乌斯只怕是一生也忘却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情绪?惊讶,狂怒,不解,嫉妒,还是什么?这眼神仿佛是少年下给刻利乌斯的一道通牒,不除刻利乌斯,这少年人将誓不罢休。
既然如此,刻利乌斯抢上前去,满含悲愤恶狠狠的回了一剑,这一剑锋利无比,将少年的长鞭斩成两段,少年这才如梦方醒,掷出长鞭的握把点向刻利乌斯天鼎穴,刻利乌斯挥剑又是一击,将握把击飞了不说,终于吃了甜头,抢近长剑剑程之内,起手一招剑宗招式“日薄西山”,斩向少年身躯。少年没有兵器,周围的刺客也不敢上前打扰护主,他只得侧身躲避,还手一掌。殊不知,他这一掌虽然掌力强劲,然而刻利乌斯的剑招先至,且一剑三着,他只躲过了第一着,这伸出来的手臂正好喂给了这一招的第二着!
刻利乌斯也是发动内力,硬生生接下了少年那一掌的掌风,耳听滋滋一声,面前已然是满目殷红,血如泉涌!他这招剑使得实在漂亮,将少年的右手下臂齐整无比的切了下来。这一招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然而这一攻一守之间刻利乌斯的内力被唤醒,他很快平复呼吸,跟上一招日月八剑之中的第一招“仙女探月”,意图结果了这少年,然而眼看尊主遭难,刺客们就算没收到命令也不敢袖手旁观,纷纷上来助战,一人挺身而出,替尊主吃了一剑,一命呜呼。
十数人将少年围成一团,固守不前,刻利乌斯叫阵道:“我不想杀你们,你们把我姐姐还来,我连你们尊主的命也放了!”刺客之中有一人回道:“兀那贼子,休要多言!”立时有两人出阵,缺口由旁人挡上。这两人一左一右,手握短刀,另一只手却按在腰间,刻利乌斯看出这是要发暗器,便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脚下踢飞一柄地上的匕首,飞向两人之中的一人。那人侧身躲避,刻利乌斯早有预判,一步上前,已然在他要躲的位置等好,起手就要了他脑袋。另一人索性光明正大的发出飞刀来,刀刀瞄准刻利乌斯咽喉。刻利乌斯使了一手地堂功夫,刺向刺客的肋骨,那人躲避不及,竟自己扑上来,要与刻利乌斯同归于尽。
他已然要把刀刺进刻利乌斯胸膛,却突然双眼一瞪,闭了气了了账,原来到底是刻利乌斯的剑先要了他的命。这时节,那少年被刺客围着,柔声言道:“你好毒的心肠......”刻利乌斯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正巧帕德梅也醒转过来,一瘸一拐回到刻利乌斯身边而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尊主身边,她娇滴滴的躲在刻利乌斯身后,那少年又是哈哈几声惨笑,言道:“你偏要这样夺了我的一切,原是我不配,原是我不该么?现下就连我的奴婢也是你的东西了!”帕德梅回道:“婢子不是谁人的东西!我早知道尊主大人待婢子好,不过是把婢子当做玩物罢了。可婢子仍一心一意的待您,就是希望您有朝一日能好好的看上婢子一眼,大人不要和刻利乌斯公子打了,把艾儿还给他罢,以后婢子陪着您!”
少年从刺客的阵中走出来,臂上的伤口仍旧鲜血淋漓,他却全不以为然,脸上仍挂着那郁美阴柔的微笑,他向两人靠近,笑道:“你也配?你不过是我的一件玩物罢了!现下你已经被他弄脏了,我不稀罕了,可只要是他的东西,我就要毁了!”少年大叫一声,抓向帕德梅,帕德梅没有功夫,也不躲避,刻利乌斯只好将她护在身后,一招“日落西山”回应,少年退后几步,独臂攻势仍旧不减,反倒更加凶猛,如狮虎猛兽一般扑将上来,又是一掌拍出,掌力强盛至极,刻利乌斯整个胸膛为之一震,肋骨断了三四条,痛的叫都叫不出来,心底已然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今日不杀他决不罢休。
十几招过后,刻利乌斯突发奇想,脑中灵光一闪,竟然使出了日月八剑中他还未曾参悟透的一招“日出东山”,跟上一招“青虹伴月”,少年单凭内力推转了几着的力道和落点,但这两招相辅相成,实在是天下奇观,刻利乌斯姿态优美翩若惊鸿,让人眼花缭乱。不仅剑招剑气曼妙而凶险,这两招带动他全身八九成的内力,只怕是周湘芸都要吃力才能抗下,少年没有兵器,身受重伤,安能逃命?
这等紧要关头,刻利乌斯一门心思全部都在少年身上,根本没有注意身旁。原来帕德梅看着心焦,生怕刻利乌斯杀了少年,她看出这两招就要定胜负了,在紧要关头她轻轻一推,竟将刻利乌斯摇晃了!少年看到破绽,要冲上来,刻利乌斯只得闪身躲避,叫声晦气,可帕德梅却给少年扼住了咽喉。
少年轻轻将帕德梅提了起来,双目含笑,刻利乌斯大叫:“你快放她下来!”少年道:“爷台喜欢这脏东西?不怕脏了爷台么?”刻利乌斯指着少年沉声道:“我只再讲一遍,你将她放下来!”少年道:“爷台的东西,小生自然不抢。可小生的东西,爷台也不该染指。这脏东西已经没用处了,爷台说,怎么处置好?”帕德梅呜咽道:“婢子心底只有尊主,尊主想怎么处置婢子单凭尊主圣意,只要尊主开心,婢子绝无怨言......只是尊主还是放了艾儿回去罢!”少年本来含笑,突然双目一冷,手上青筋毕露,细声道:“你这贱奴,也配和我说话......”
刻利乌斯眼看着少年手上用力越来越猛,只好走了险路,决定上前一搏,谁知少年道:“爷台是想看她死么?”刻利乌斯咬牙切齿,丢了剑刃,回道:“我斩了你一条胳膊,你也斩我一条。你不是冲我来的么?我虽不知究竟怎么惹怒于你,但我不想有人为我再丧命了。你废了我武功也好,断我经络也罢,你顺意了,便把她放了,还有我姐姐也放了。”少年听罢微微一笑,手上的确松了些,帕德梅立刻道:“你这糊涂人,我们的事,哪里用你管,我欠你的还你了,你快走......快走罢!”刻利乌斯前几天与帕德梅还是对头,然而今日他心底已然把帕德梅视作半个知己了,只因他知晓帕德梅也有难言之隐,他心肠太软,看不得别人受苦,左右摇摆不定时,少年突然开口道:“小生舍不得伤了爷台,小生要看着爷台......活的长长久久,却长长久久的活在失却和流离之中!”
少年手一发力,帕德梅嘤咛一声,面颊潮红而后发紫,不出眨眼的功夫就死在了尊主的手里。刻利乌斯怒吼一声,叫道:“我杀了你!”他冲上前去,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这身影不出片刻料理了十几个护主的刺客,又杀向少年尊主,此人不是旁人,竟是白头鹰西奥波罗斯!刻利乌斯顾不上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与他并肩杀向少年,少年不敌二人,败走而去。
突然,少年的退路上升腾起一片浓雾,浓雾刺鼻,白头鹰捂住口鼻沉声道:“有毒!”刻利乌斯吃了解毒丸,自然不管不顾,冲进烟雾一阵劈杀,然而招招都只是切开了空气。待得烟雾散去,少年又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不过这一次,神庙山上,无数地宫之中的刺客都杀了过来,毒气弥漫,刻利乌斯心中愤懑难堪,恨不得将这地宫中的刺客屠戮殆尽,白头鹰却一把抓住他领子道:“你这混小子,还不快走!”
白头鹰提着刻利乌斯的领子,轻若无物好像不过是提着一片羽毛而已,他步法不如刻利乌斯灵动,但轻功了得,速度飞快,一转眼便将地宫众此刻抛在身后,从入口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穿过黄沙漫漫的废墟,躲进了有一半被沙掩埋,一半露在地面之上的楼中。他把刻利乌斯丢在地上,面无表情道:“你当真一个人找到此地了,看来我这老东西说话没有完全没有分量!”刻利乌斯还沉浸在帕德梅惨死的忧郁之中,对白头鹰这话充耳不闻。白头鹰又道:“若是老爷我随你一路来了,那女子本不必死,你想过没有?”刻利乌斯心下一凛,心说自然如此,又平添许多苦痛。的确,若是白头鹰与他一道来的,此刻说不定早就斩杀了那狂妄自大的少年尊主,帕德梅也不必在两边之间纠结,只因白头鹰出手,定然不会给她插足的任何机会。
白头鹰见他闷闷不乐,心道,若不是老爷我,你此刻说不定给人剁成肉泥了,还能在此摆什么臭脸?可他的确有意把自己的武功传给刻利乌斯,整个该隐没有人比刻利乌斯更适合。伯克涅内功不行,阿尔忒弥砂年纪太轻,功夫又是与自己相克的。他虽然是前辈,但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心血无人继承,他也不想把刻利乌斯彻底惹不痛快的,幸亏早有准备,这儿也只能卖他个人情。他道:“你丢了个小情人,老爷再赔你一个就是。”刻利乌斯撇着嘴回道:“师公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情人?”白头鹰笑道:“哦?那好,那你就不要见她!”
刻利乌斯四下看看,哪里还有旁人?白头鹰轻捻胡须,双手背在身后,满面红光,似是志在必得。刻利乌斯看着他事不关己城府颇深的笑容,心下甚是不悦,言道:“方才那女子为了心爱之人而死,师公觉得很有趣么?”白头鹰道:“哈哈,老爷我觉得有趣的不是她,是你!”他突然出招,一脚飞踢在瘫坐着的刻利乌斯身上。刻利乌斯应声飞出,去至了隔壁的房间里,落在一块松松软软的布头上面。刻利乌斯肋骨着地,激起旧伤,痛的一声大叫,打了个滚儿,谁知他这一打滚儿不要紧,面前却多出来一个正沉稳睡着的女子。眼前女子呼吸平稳,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仍是难掩倾国绝色天姿,此景此景宛若黄粱一梦,刻利乌斯见到她,身上一些儿也不痛了,只是眼睛却酸胀起来,原来是泪水在眼窝中聚集,他脱口而出,唤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女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