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娅本来还想拉着我给她当免费导游,我却全然没有陪她闲逛的心思,走了两个地方之后,我正想着先跟老程汇合,这时恰巧接到了老程的电话。电话那头,老程神色冷峻地低声说着:“你最好过来你家祖屋看看。这边出现了一些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
说完,老程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全然没有头绪,不过老程甚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我说话,想必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想到那个黑影,一种透心凉的恐惧感骤然袭来。看起来,在我离开之后,祖屋那边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只好跟唐娅推说有事需要先走,想到玉佩的事情,又厚着脸皮问她拿了联系电话,约定有空再去找她。
当我赶到祖屋和老程汇合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我离开之后的半天时间里,祖屋竟然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愣愣地站在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祖屋前,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很魔幻。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程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跟他走。而后,他带着我爬到乱石堆上,指着一处地方低声说:“你走的时候,有注意到吗?”
那是祖屋里的一根梁木,漆成朱红。
我走近前,循着老程指引的方向,注意到了梁木上有些红漆似乎融化了,正往下淌出一条红线,渗入瓦砾之中。
不,等等,那不是红漆。
我顿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没错,是血。”老程拧着眉头,满腹狐疑地望着我,希望我多少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我缓缓摇了摇头,还没从眼前这一片骇人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挖开看看,说不定下面有人。”我示意老程,自己也动手搬开血迹附近的砖石碎块。
但两个人忙活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废墟底下埋着什么人或动物。这血迹到底怎么来的?
“要不……先报警?”我问老程,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事荒谬至极,就连应该怎么跟警察报案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事,我都全然没底。
跟警察说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拆了我家祖屋?还留下了一大滩血迹?
警察大概会觉得我有问题。
而且,报警之后,警察马上就会注意到那些血迹。如果这是一个命案现场,毫无疑问,我现在已经成为嫌疑犯了。在那些乱世堆中,说不定就埋着一具尸体。报警之后,且不说是否能找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和老程首先就很难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甚至很有可能会被限制行动自由。这样一来,便无法前往四川去追查那张照片的线索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老程提醒我。
他说得没错,眼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成为了嫌疑犯,如果要保持行动自由,也只有先蒙着这从天而降的不白之冤,尽快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免别人生疑,我们没有逗留多久就撤了。老程开着店里的小货车过来,我便搭他的顺风车,先回老程家收拾好东西。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有说什么,刚才那一幕仍然震撼着我。如果说先前发生的众多巧合让我觉得困惑不解,眼下的这一幕则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某种危险和威胁所带来的恐惧。
原来,这一切都有因果,甚至是有意为之的安排。
父亲意外遇难也好,烧死母亲的火灾也好,就连那个留下血迹不知生死的人,都与二十年前埋下的那个时间囊有关……那个古怪的时间囊封印埋藏的危险,在二十年之后已经卷土重来……
老程把车开到了店门口,停了车,抽出根烟点上。我也要了根烟,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情绪。
我们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抽完手里的烟。
“我说玄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能做到这种程度,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猛吸了两口之后,老程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一边问我。
“就算背后黑社会帮派或某个地下组织,也不奇怪……”我思绪很乱,整件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抓紧时间去四川吧,搞不好我们已经成犯罪嫌疑人了。”沉默了一会,老程说道。
老程似乎是下定决心陪我亡命天涯了,他显然也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只是说起来这件事情始终是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把儿时好友卷入进来。
“先别着急,虽然有血迹,但不一定是有人死了。”冷静地回想了刚才的状况,我觉得情况或许还有可能乐观一些。
“如果没事就还好,要是有人杀人放火之后还栽赃给我们,那我无论如何也会奉陪到底,一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老程脸色铁青地说。
“嗯,这几天留意下新闻应该就能确认情况了。”我想了想,也只有走为上计了。
本来打算先打个电话跟大伯说一下这边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又觉得还是先瞒下不说为好。
“对了,信封里是什么?”老程稍微舒缓下来之后,才想起那个从庚叔叔那里得到的信封。
我从背包中取出信封,连同先前在旧屋中得到的那张旧照片一并递给了他。他默不作声地翻了翻,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照片上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不由得苦笑。
但我唯一知道的只是,重重迷雾已经弥漫开来。
“别想这么多了,先休整收拾一下,明天就去探个究竟。”
在我撞见唐娅然后被抓着到处瞎逛的时候,老程已经轻车熟路地买齐了装备。指南针、瑞士军刀、GPS、头灯这些用得上的物件一应俱全。但火车票是明天一早的,只能先在老程店铺里凑合一晚再做打算。大概是怕我遭到不测,坚持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在店里打地铺。而后,他便打了电话跟家里人委婉地表达了要和我一起去四川穷游一趟。不过挂了电话之后,老程就自己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剩下我一个,收拾好行李之后,便也无事可做。
取出时间胶囊之后,接踵而来的疑问让我应接不暇。我首先考虑的是与当年父母遭遇事故的背后隐情。但此时无事可做,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更多的疑问也随之浮上心头。当年,父亲是否早就已经洞察到危险的存在?如果说有某个幕后主使的话,这个时间胶囊会不会也是设局的一部分?
我无从知晓……
这夜,我睡得很浅,浑浑噩噩中似乎做了很多梦,却又抓不住任何鲜明的线索。
醒来后,我们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出门,选了一条比较少人走的路前往车站。
“我说老程,这事你就别牵扯进来了。”到了车站之后,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说了出来。
老程脚步并未迟滞,回过头骂骂咧咧地敲了我脑袋一下:“操,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刺激的事你敢不预我一份。”
“我是怕……”老程没让我把话说完,就扔了个包在绸布里的东西给我。
“这是什么?”我一愣,才发现绸布里包着的是一把玄黑色的短刃匕首,花梨木打造的刀柄刀鞘纹理流畅,质地细腻。
“可以带上火车的工艺刀具。藏锋斋第三十七代掌门人手制,真材实料打造的,虽然真遇到危险也没什么用,不过好歹可以防身。”老程煞有介事地向我推介。
打开一看,刀身有天然锻造的花纹。
“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名为‘非攻’,纯用镔铁打造。”
所谓镔铁,乃是古代的一种钢铁,原产波斯、印度等地,约在南北朝时传入中国。制炼镔铁“以诸铁和合”,将高碳钢和熟铁叠打而成,而后再把金属表面磨光,用金丝矾作腐蚀剂处理,纹路细腻华美。主要用来制作刀剑,镔铁剑极其锋利,甚至能“吹毛透风”。
老程打造这一把匕首,想必花费了不少功夫。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看起来,老程是决心要掺和了,他这人一旦决心要做的事,我阻止也没用。何况,我的确也需要他的帮助。
所以,我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你这第三十七代掌门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好歹给我弄把长点的啊。”
“切,长点的你会用么?再说,舞刀弄剑这事又不是切水果,能否克敌制胜关键还是在于个人的修为和体魄。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估计给你整个AK47都没用。”老程狠狠地鄙视了我一把。
“好吧,真有什么事的时候,你罩着点。”我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这个自然。”老程也咧嘴一笑。
老程这种古道热肠的侠义性格,大概从小至今从未改变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把他视如兄弟,哪怕事隔多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一如孩提时代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