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之中,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即便带着太阳镜,也不难认出,那就是布莱克本人。
既然布莱克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意味着,这应该是共济会的人马。我扫了一下布莱克的队伍,伊利斯和弗兰索瓦都在其中,此外还有顾沐蓝医生和另外四个魁梧的“美国大兵”。
他们带的东西不少,还有一个拉杆箱大小用防水布包着的装置,不知道是什么。
没想到他们动作竟然也如此神速,这么短时间就已经短兵相接。
此时我们这一队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形优势,布莱克他们若想要强攻上来并非易事。而且置身于这巨大的冰瀑布下,料想他们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开枪。冰瀑布本身就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上部的冰川有许多裂隙,下部也有许多悬挂的冰棱,倘若稍有不慎引发冰雪崩的话,估计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埋葬在底下。
我推了推若汐,把望远镜递给她。见到布莱克安然无恙,若汐脸上浮现出一些欣喜的神色,但很快就变成了困惑。
“玄羽……布莱克教授他们在干嘛?”
我拿回望远镜一看。布莱克此时正蹲在冰川上,比划着似乎在测量什么。队伍中两个人在冰上打点钻孔,从那个“拉杆箱”里取出了一些块状物,放进打出来的孔洞里。显然布莱克已经发现了冰壁上404研究所凿出的洞口。此时他正对着我们,微笑着冲我们这边挥了挥手。
“那是 CL-20炸药,这帮疯子,竟然……想炸掉冰川……”花满庭铁青着脸说。
花满庭这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布莱克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以退为进,把炸冰川作为威慑手段。
在这个脆弱的冰瀑布下,只要稍微用一点炸药引爆,就会激发连锁反应。何况这么多炸药,足够把整个冰川都炸下来了。
现在只要布莱克一声令下,我们就只有被困在冰下,或者和他们同归于尽两条路,攻守之势顿时逆转。
花满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已经带着404队伍的三个人拉着绳索速降了下去。这家伙身手不凡,完全像是特种兵一样,比起伊利斯也毫不逊色。
“入口在哪里?”这时,燕昆仑问。
“石阙一侧,通道尽头的峭壁上。动作快点。” 毛幂脸色一变,催促道。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原先挖出的通道接近峭壁那一段出现了塌方,堆积的冰块完全堵住了通路。隔了几天,此时冰雪已经重新把入口冻得严严实实,只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要打开入口,得先弄开这些冰块,急切不得。在毛幂的命令下,我们几个人用上无烟炉加喷除冰剂,但进展仍然十分缓慢。
“哟呵,这都打起来了啊。”老程回头看了一眼底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样子。
隔着距离听不到布莱克他们和花满庭在谈什么,但显然是属于话不投机的那种,很快花满庭就已经和弗兰索瓦拳脚相向,在冰上打了起来。
这一次,弗兰索瓦没有穿西装,而是换了一身迷彩服,但依然梳着他标志性的大背头,戴着黑框茶色眼镜,手上也一如既往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没想到一副律师模样的弗兰索瓦竟然十分能打,对着花满庭竟然毫不逊色。两个人见招拆招,僵持不下。两边的其他人虽然都子弹上膛互相对峙,但这时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在冰瀑布下开枪无异于自杀。枪械派不上用场,近身肉搏反倒成了一较高下的手段。
短短几分钟,两个人都已经挂了彩。弗兰索瓦被花满庭一个过肩摔,砸到了冰上,滑出一段距离。他一手撑地,在冰川上站起,用手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啐了一口后脱下了那副白手套,手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一片通红,布满疙瘩,就像是被放到火中烧过一样,看起来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弗兰索瓦此时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原本两人势均力敌的局面不久之后便被打破,花满庭反而渐渐处于下风。
与此同时,伊利斯在和布莱克交头接耳了几句后,竟然向着这边急速奔跑而来,只见她手中一扬,射出一条极细的绳索,扎到了冰壁顶之上,而后便踩着冰壁一跃而起,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洞穴这边袭来。
两边火拼的话,我们的立场就比较微妙了。无论是布莱克还是花满庭,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无论谁赢了我们都是被控制利用的对象,所以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站在一边作壁上观,说不定还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机逃脱。
此时冰洞里的人员对比是我们六个对404研究所的五个人。虽然看起来他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家伙,但拼一把的话,未必没有机会。
没想到毛幂警觉性很强,马上就判断出了我们要哗变的意图,迅速掏出一把军刀架到了我脖子上。
唐娅和若汐同时一阵惊呼。老程、向蛮子、大伯刚才都被支使去融冰,一下子远水救不了近火。看来从刚才毛幂就已经在小心提防着我们。
得,果然木桶的装水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我这块短板一下子就拖了所有人的后腿。
伊利斯一眨眼功夫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伊利斯,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老程嘿嘿一笑,问道。
伊利斯并不搭话,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后,把目标对准了毛幂,抬起手指着她缓缓走了过来。我才发现她手上戴着一副袖箭。
“我靠,这么老古董的暗器,亏你想得出来。”老程啧啧称奇,一副忍不住要去拆下来研究的样子。
袖箭的确是一种古老的兵器,早在元朝时期就有袖箭的记录。明代万历年间,刘綎出使朝鲜时也给朝鲜国王展示过明军的袖箭。袖箭的长度较短,箭镞较重,便于装在袖中,扳动机关后袖箭即弹出,可以射三十步远,是一种近身作战时用的暗器。伊利斯用的这种是梅针箭镞,装在发射筒里,一筒五支,射出一支后,旋转箭筒即可射出下一支。
“箭头上面有蓝色箭毒蛙的毒液,要不要试试看。”伊利斯微微一笑。
“不想他喉咙被割开的话,退回到洞口。”毛幂威胁道。我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奇货可居,成了人人重点照顾的保护对象。
“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毒箭快。”伊利斯脚步并未放缓,似乎吃定毛幂不会动手割我的喉咙。与此同时,404研究所的三个壮汉和助理研究员陆离此时也都退守到了毛幂身边。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就在这心惊肉跳的时刻,毛幂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花满庭的声音。“猫咪,暂且休战。我们现在上来。”
而后,是布莱克的声音:“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看起来底下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花满庭应该算是他们这一个小队的指挥官,毛幂楞了一下,还是服从命令,保持了克制。
不久之后,几个人都沿着登山绳爬了上来。
顾沐蓝医生打头阵,接着是布莱克和三个美国大兵,然后才是弗兰索瓦和花满庭。
“又见面了,年轻人。”布莱克冲我微微一笑。
“猫咪,敌众我寡,先发个求救,保命要紧。”花满庭冲毛幂使了个眼色。他的嘴角流着血,眼睛也肿了,刚才一定被揍得不轻。不过弗兰索瓦看起来也没好多少,手臂上划了一道颇深的口子,还在淌血。
此时底下还有六个人——三个美国雇佣兵加三个404研究所的特派员。
一阵异样的声响突然传来。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此时都不好看了。
“快往里走!”大伯这时候提醒说。
一时间也顾不上敌我立场了,这一场冰雪崩面前,所有人都是蝼蚁。
大伯和向蛮子这时配合默契,用脚猛踹开那堵在通道口的坚冰。众人连忙跑进冰洞。我刚刚来得及跑进通道,巨大的冰块就裹在雪潮中山崩地裂一般砸了下来,隆隆响声震彻峡谷。顷刻之间,数十万立方的冰雪从雪盆奔涌而下。冰体间剧烈的撞击与磨擦产生了剧烈的放电现象,一时间蓝光闪烁,大地震颤,山谷轰鸣。数以千万计的冰块飞溅滑落,扬起漫天雪雾。
饶是躲在冰洞里,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没跑两三步我就摔倒了,像是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顺势跪倒在冰上。感觉像是台风天里下冰雹,噼噼啪啪不断有东西砸到后背上,我弓着身体双手护住头颈,把脖子和头紧紧卷向腹部,双臂用力支撑起自己,想着如果被雪埋住要尽量给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间。雪雾夹杂着冰渣涌进了冰洞之中,风夹杂着雪呼啸而过,拍在身上和脸上如同针刺。
我张开嘴快速短促地呼吸,因为大口呼吸会吸进去许多雪粒,感觉几乎就要窒息。我尽量不去想任何事情,让自己放松,把心思集中到呼吸节奏上。
就在我几乎就要绝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轰鸣声响戛然而止,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