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若汐就带着墨矩回到了房间里,将之递到了我手上。
“……你知不知道,墨矩意味着什么?”那位名叫燕昆仑的魁梧汉子轻叹一声,而后转向我,狼一般的眼神也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本来不想让玄羽卷入这件事里,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大伯这时候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玄羽啊,这些人一直咬着你不放的原因,是只有你才可以打开墨矩。”大伯坐在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说这话时,仿佛是在隐隐叹息,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情绪。
“二十年前,上一个打开过墨矩的人,是你父亲陈致远博士。”燕昆仑提起了父亲,语气中无意间透露出一种缅怀故人的情绪。这一点我当然不难猜测到,但我方才听得云里雾里,所谓的“打开墨矩”是怎么回事?
“当我把那个玄铁匣挖出来时,并没有锁,又怎么会有你们所说的这回事?”我决定先解决这个疑问再说。
“对普通人而言,那只是一个空铁盒子,并没有什么用。但实际上,墨矩是一件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物,其中暗藏的隐秘,只有被称为‘矩子’的继承者才能触发。”
事实上,我根本还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个奇怪的玩意儿,虽然挖出时间胶囊后,我不知道是在无意中触动了什么机关,看到了那个三足乌的图案,但如果现在要再重现之前情景的话,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再说,这些人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想要打开墨矩,原因又是什么?
“您还是直接明了告诉我,这东西跟那块海底的石头有什么关系吧。”我没好气地说。
“我们在找的那块石头,被称为和氏璧。其实那只是后人不知为何物,随意取的名字。”燕昆仑补充道。
“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那只是不同时代,不同文明的人所赋予的符号而已。有的人,也将之称为‘法规’。”那个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金发年轻人,此时微微一笑,启齿说道。他方才和布莱克对话的时候是用英语,而此时倒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
“那和氏璧和墨矩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墨矩与和氏璧都是来自同一个存在的上古神器。而且两件神物之间,有一种目前我们至今还无法完全破解的联系。依靠墨矩,可以寻找到传说中的‘法规’,也就是和氏璧。”布莱克这次倒是爽快地透露了这个我一直百思不解的问题。
“简单一点可以理解为,墨矩可以用来修复法规,恢复法规的力量。”金发年轻人海因里希似乎知道不少东西。我和老程都有些差异地看了看他。能与这里几位老者并肩而坐,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所谓的修复,又是一个第一次听到的说法。
“好吧,既然现在我已经成了所谓的墨矩的继承人,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你们要我做什么,才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和氏璧?”我开门见山,抛出眼下最切身的问题。
“当然是找到那块石头。条件可以谈。”布莱克再度恢复了他狡黠的商人本色。
“我现在是替谁卖命?”我环视了在场坐着的几个人,无疑他们并非一伙的,甚至可以说只是暂时达成了某种妥协的协议才会坐下来谈判。被关押在岛上的两个月里,我就想明白了一点,若是要摆脱厄运和这些人的控制,我只能寻找不同势力之间的罅隙,从中争取自己的机会。
“你跟矽统公司有合约在身,自然是为我工作,陈玄羽先生。”布莱克有意强调。这话明显是说给另外的三个人听的。
“布莱克,你知道。我完全可以扣下你的船,也可以让你在公海上消失。”袁牧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抿了抿,不动声色地说。
那个汉服老者没有开口,看起来唯袁牧野马首是瞻。此时不知他们已经布下了什么手段。
“袁老,这个私人度假村,可是花了三年才建好的,要是稍有差池被炸掉就可惜了。”布莱克面带笑容,但一反常态地撂下了狠话。这两方势力似乎都不把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当成是个事儿。看来两边都是箭在弦上,而我这个猎物,竟然还懵懵懂懂,全然不知。想到这天一天我们在勿里洞岛上晃荡竟然没有出事,不由暗暗庆幸。
“老师,我还以为我们今天是来谈合作协议的。”金发男子海因里希故作惊奇地说道。
窗外突然听到一阵螺旋桨引起的风噪,由远及近。而后,我便看到了一堆红点照到了我和老程身上。
“有句话说得不错,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当然也得不到。”海因里希抬起了手。
“海因里希,你应该知道,现在杀了这个年轻人,你也得不到墨矩中的秘密。”布莱克临危不乱,提醒道。看起来,这个叫海因里希的年轻人,又代表了另一派的势力。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大伯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在这当口,他的手有个微小的动作。
“我很欣赏一位老人的一句话,搁置争议。”布莱克伸出两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暂且安静:“没错,诸位和我一样,都花了大量时间在这件事上。眼下既然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是不是先放下成见,把力量聚焦在能产出结果的事情上。”
众人都没有表态,等着布莱克继续说下去。
“事关重大,而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我们之中的哪一方,甚至哪一个人,都不可能在达成目标后全身而退。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达成一项合作如何?我最想要的,其实只是和氏璧中的那个秘密,袁老要的是和氏璧,海因里希要的是墨矩,至于陈连长,你要的应该就是这几个年轻人的安全,对吧?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目标也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合作。”布莱克侃侃而谈,向在座的众人抛出了橄榄枝。
“老师果然深谙妥协的艺术。”海因里希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提议感兴趣。而后,那些在我身上的红点,又骤然消失了。
“智者的游戏,从来都是妥协的艺术。”
“布莱克先生,你可是老狐狸了,我凭什么信你。”袁牧野冷哼一声。
“袁老,您现在背后的大人物会信我的。”这一句话无疑等于宣告,这位傲慢无比的老干部也不过是某个人的马前卒。话音一落,袁牧野的气焰果然矮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希望这边军方的舰队可以给我保驾护航,而不是跟在我屁股后面骚扰我。”布莱克接着说道,提了合作条件。
“我先前已经让白若汐带话给你了,我答应你的条件。”大伯此时也表态了。看来,在见到我之前,他应该已经跟布莱克有所接触。
并且,从现在的态势来看,除了大伯之外,布莱克应该跟其他的两方都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意向,否则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来赴这个约。
“陈连长,你的经验对这次的行动至关重要,所以也请你务必加入团队。”布莱克说完后,大伯也默然点头,表示应允。
“燕昆仑先生考虑得如何,我想我开出的条件你一定也无法拒绝。”布莱克故意隐晦地说道。但显然,他说中了那大汉的要害。只见燕昆仑眼神一黯,默然不语。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布莱克故意夸张地举起了红酒杯。但显然在场的人都没有喝酒的兴致。除了海因里希微微一笑,举杯致意后抿了一口之外,其他人都各怀心事,按兵不动。
“无论各位如何打算,我这边都会在三天之后下海。”布莱克宣布。
袁牧野和海因里希都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今晚布莱克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我还为大家准备了晚宴。”布莱克此时又全然恢复了一副富商的做派,拍了拍手。佣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轮流将刚刚做好的菜肴送到餐桌。
袁牧野缓缓起身,把手背到身后,不亢不卑地挤出一句话:“时候不早,老夫我也该回去了。备车。”
而后,袁牧野便踱着步,扬长而去。那位穿着汉服的老者孔维钧,也起身拱手告辞。
门开后,一辆加长版的军用悍马早已在门口准备停当,我瞥了一眼,司机竟然是铁军,方才他一直埋伏在屋外伺机而动。
“老师,那我也先告辞了。欧洲的资源,从这一刻开始可以为你调遣。”海因里希起身拥抱了布莱克,而后看了我一眼,便推门而出,消失在夜幕中。片刻之后,螺旋桨旋转的声音传来,又渐渐消失。
“先吃饭,慢慢再聊。”布莱克似乎胃口不错的样子,自己先坐到主位,端起筷子夹了菜吃了起来。
“老陈,把炸弹拆了吧。”三人走后,燕昆仑对大伯说。大伯眉头一皱,从腰间解开了一个贴着胶布的小包,递给了燕昆仑。燕昆仑只是抬眼一看,就从桌上拿了一把餐刀,划开胶布,调出引线剪掉。而后把处理后的炸弹递给了刚进到屋里的伊利斯。伊利斯接过炸弹,又走了出去。
在燕昆仑处理炸弹的时候,向蛮子走了过来,站在燕昆仑身后,神色有些不自在。
“昆仑……当年我……”向蛮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蛮子,你欠我一条命,记着就好。”燕昆仑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回应道。
“燕叔叔,当年在海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终于找到了机会,问清楚父亲当年在水下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