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把那些岩壁上的蝌蚪文字用手机拍了下来。
“玄羽,你爸当年摊上的这事儿要是公诸于世,准能震惊世界。又是和氏璧,又是蝌蚪文的,随便一点边角料都够别人琢磨一辈子了。”老程拍完照,又忍不住盯着那面岩壁看了一会,一边感叹。
“然而奇怪的是,我看过我爸当年发表的研究论文,竟然完全没有涉及到这些史料。就像……刻意隐瞒一样……”我望着那些形状怪异犹如天书一样的文字,歪歪扭扭的符号大致上呈纵向排列,比起汉字来,倒更像是图案。一笔一划是用某种尖锐的器物雕刻出来的,有点像古巴比伦的楔形文字,然而头粗尾细,看起来更为活泼生动一些,似乎是某种更为古朴稚拙的远古文字系统。古人通常只有重大的事情才会形诸文字,这面岩壁藏于远离中原文化的岭南山中溶洞,里面究竟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眼下我和老程都无计可施,只有先设法出去之后再看看能否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我们收拾好东西之后便继续沿着地下河往外走。在发现岩壁上的蝌蚪文之后再往前走,地形都是平缓的石坡,虽然湿滑,却不算难走。我心下焦急,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脚步。
不久之后,我们发现了前方开始有微微的光,视线开始变得开阔起来。地下河汇聚的水流越来越多,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开始出现哗哗的水声。不久之后我们就只能涉着水前行了。
水流汇聚而下,形成了一个深潭。潭水青碧,顶上石壁有洞口高耸,如同天界之门。此时尚有橘色的阳光从洞口射下来,照亮这一汪潭水。细看之下,洞口外似乎用铁栅栏盖住。我和老程精神一振,取出随身携带的登山绳和笊篱,试了好几次才成功锚定顶上的铁栅栏。老程又用力拉了拉,确认安全之后,先爬上去。我在底下看着老程费了些力气爬到洞口,而后又攀住岩壁。
“出口位置的铁栅栏用粗壮的钢筋做成的,似乎是为了避免有人掉到洞里发生危险,好在并没有锁死。”老程缓了缓气,回过头对我说。
而后,他暗中运劲,试了两次才弄开栓子,而后他一手抓着洞口的岩石,一手将铁栅栏顶开,迅速爬了上去。平素练就的好身手,此时派上了用场。
爬上去之后,老程突然楞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我觉出异状,连忙问道。
“没什么。你先上来再说。”老程又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转过身将整个铁栅栏推开,示意我往上爬。
幸得有老程在,否则要独自一人挪动这起码有一百多斤的铁栅栏对我而言绝非易事。
我将随身的包裹绑在绳子上让老程先吊上去,而后才抓着绳子往上攀爬。费了不少力气之后,我才勉强够到了洞口,而后老程伸出手,拽住我往上一提。
爬出来之后,我才知道刚才老程为啥会一愣。
这个出口,竟然是一个水井。
确切地说,此时我们刚从一个废弃的水井中爬了出来,置身某户人家的庭院里。
从地下河的流向和行走的距离时间大概判断,我们已经在山中绕到了这座无名山丘的南侧,此时正在山脚下的一处地势低洼的谷地。
“我说,你大伯该不会是潜伏的间谍吧,这秘道可绝对是专业级的啊。”老程缓过来之后,又恢复了他一以贯之的制冷机属性。
我瘫坐在铺着石砖的地上喘着气,没有心思理会他的玩笑。不过话说回来,为何这个山中溶洞的出入口处都修有建筑?难道是为了暗中研究那些岩壁上的蝌蚪文?这两个地方又有什么联系?
我试着拨通大伯的电话号码,不想这荒山野岭的信号很不稳定,好不容易拨通,却只有语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从我们逃进地下通道时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这期间,大伯和向蛮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迟迟不与我们联系?
“我说,你也别太担心。你大伯他们都是在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实战经验丰富。倒是我们现在可得自求多福了。”经老程一提醒,我才意识到,也许刚才的一通电话已经暴露了我们的坐标,那伙追踪我的人此时说不定正往这边赶过来。
我叹了口气,给大伯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而后便关掉了手机,拔出电话卡。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逛逛。”老程休息停当,便开始打起这旧宅的主意。眼下我们在这荒山野岭,这间坐落在山谷的旧宅倒是便于隐蔽藏身,即便敌人追踪着定位信号过来,我们也可以以逸待劳,见机行事。
在我们的面前,有一栋风格古朴的小洋楼,大概是一所已经被荒废的旧宅。从建筑的式样上看,要比我们刚才进来的入口处的那栋乡村田园风别墅要老旧上许多,格调也高雅了不少。绿树成荫的庭院一侧,藏着 一栋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二层小洋楼,占地面积大概有五六百平方米。从建筑样式和简洁明快的建筑风格判断,大概是建于民国时期、中西合璧的园林别墅。外廊立有罗马柱,楼面有精美雕刻,整体上是巴洛克风格装饰,却也用上了中式建筑的贝灰墙壁、木门浮雕和门顶嵌瓷工艺。
落日时分,我们走到了那间民国时期老宅的门前。
而后,我抬头看见,门顶上有一组图案纹饰,虽然经过时间风霜的侵蚀,仍然不难辨认出大致的形状轮廓。那组图案纹饰自上而下由分规、曲尺和法典组成。而图案之上,悬挂匾额的位置,还有三个灰塑大字。
“ 美生会 ”。
“美生会?美好生活会?”老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看到那组图案,我就想起来这三个字的含义。但这个事情的荒谬之处在于,这三个字原本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换成‘共济会’三个字你就马上明白了。”
听我这么一说,老程也惊讶不已:“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还有共济会的物业?”
老程有所不知的是,美生实际上就是“Mason”的音译,中文“共济会”一词是取其组织性质的意译。眼前的图案纹饰的确是共济会最基本的代表性纹章,共济会的英文名称Freemasonry字面之意便是“自由石匠工会”,起源于以色列所罗门王建筑圣庙时那些拥有高超技艺的工匠们。分规和曲尺都是石匠测绘使用的工具,在共济会思想中它们代表着会员完善自身所使用的“道具”。而法典则象征着通往智慧的“规则”。其象征符号分规、曲尺和法典,在共济会中也被看作是会员完成个人实践、突破三重黑暗、重见理性光明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被称为“三重伟大之光”。
传说共济会起源于公元前4000年,这一年被称为“光明之年”。而现代共济会起源于1717年。共济会以追求“美好人生”为号召。世界上众多著名人士和政治家都是共济会成员。但从诞生至今,质疑和反对之声都不绝于耳。
事实上,共济会在成立的初期属于秘密结社,允许持有各种宗教信仰的没有残疾的成年男子加入,对入会申请者的宗教信仰或宗教背景并没有要求,但申请者必须是有神论者,相信存在着一位人类之上的主宰。但共济会并非一个宗教组织,共济会员所认同的神,其实更接近柏拉图在《理想国》所阐述的造物主,是一位理性的工匠,而宇宙则是神创作的手工品,宇宙的秩序也来自神赋予的理性。因此缘故,共济会在历史上反而与各大宗教水火不容。罗马教皇曾经高举反共济会的旗帜两百多年,直到今天。而一直以来,在普罗大众的认知中,共济会经常也是阴谋论的罪魁祸首。从法国大革命期间,就有人怀疑共济会支持了推翻君主制的运动。之后的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历史人物也被认为是与共济会有关,甚至被称作是隐藏在暗处统治世界的幕后势力。
我之所以会对共济会略有了解,也是拜某个电脑游戏所赐。当时沉迷于那款游戏中,所以不知不觉便浸淫了不少历史典故。然而当我在现实的世界里真正接触到与共济会相关的历史遗迹时,不得不说我还是油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
眼前这栋伫立在夕阳中的老旧宅子,竟然与共济会也有关系。通常会在门口悬挂共济会标志和名号牌匾,想必这里曾经是一座共济会员公开活动的会所。我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还是说这一连串的事件真的与那个隐秘的社团组织确实存在着某种联系?
我当时胡思乱想的毛病又犯了,甚至忍不住猜测,那个多年以来隐藏在幕后在暗处活动的势力,是否就是传说之中的共济会?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所谓的“共济会阴谋”,那就简直太狗血了。就像某天早晨起来突然发现麦当劳叔叔原来就是隔壁抠脚大叔一样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