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尽处,是一扇密闭的铁门,上下有导轨,没有上锁。老程和我对视一眼,一人一边,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扯,门应声而开。看起来这扇门不时有人使用或维护,没有锈住。
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前的景象让我和老程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铁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坑洞,高度约有数十米,宽大概也有百米左右,深不见底,隐隐能听见深处有细微的滴水声。
我和老程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开始感觉到了有微风拂面,看起来,这个隧道的确是与什么地方相连着。我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之前购置的狼眼手电筒等探险装备,刚才顾着逃跑,一时间竟然给忘了。拧开狼眼手电筒,眼前的可视范围果然开阔了很多。老程加快了脚步,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开路。为防万一,我也拔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不时留意身后的动静。
老程把手电筒亮度调到最大,然而标称射程385米的手电筒依然照不透洞穴深处的黑暗。
“怎么这里面是个……溶洞?”老程端着狼眼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后,端详着山洞顶上千姿百态的钟乳和石笋, 问我。
即便以我有限的地形地貌知识,也不难判断出眼前的景观属于喀斯特地貌,是由石灰岩地区被地下水长期溶蚀后产生的自然景观。溶有碳酸氢钙的水从溶洞顶滴到洞底时析出碳酸钙沉淀,经过千百万年的积聚渐渐形成了钟乳石、石笋等。洞顶钟乳石与地面的石笋不断生长,终于连接起来,就形成了奇特的石柱。
没想到隧道尽头竟然“别有洞天”。我和老程望着头顶的沟壑丛林,钟乳石兀突森郁,如剑如刀一般。洞中的石钟乳、石笋、石柱、石花、石幔、石珍珠、石珊瑚等洞穴景观应有尽有、遍布其中,仿佛一座地下的"魔鬼宫殿",令人叹为观止。只是看起来,这个溶洞地处岭南深山僻壤,看起来已经荒弃多年,也并非是对公众开放的旅游风景区,既没有五彩缤纷的灯光,也没有任何人工添置的旅游设施。
“你大伯是打算投资旅游业了?”老程啧啧称奇。
“我从来没听他说过。”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你说咱们现在是在哪里来着?之前没听说过附近有地下溶洞啊。”老程纳闷。
“不奇怪。本来地下形成的洞穴、天坑、地缝就数量庞大,南方地区喀斯特地貌更是不少。目前开发出来成为景区的只是凤毛麟角。”
“这个地方岔路比较多,也不知道原先这里有些什么,咱们还是先找找看哪条路可以通到外面吧。”老程保持警惕地用狼眼手电筒扫了扫来路,隧道中并无可藏身之地,暂时未见有人追上来。
反倒是我有些犹豫。方才大伯情急之下打开了这个秘密隧道,未必是想让我们跑到这地下溶洞里来找出口。会不会原路返回,等待时机回到那间屋子才是妥善之计?我把自己的想法跟老程说了,老程听完却觉得不妥。
“刚才那个狙击手是想杀你。而且现在看来,追踪你的人并不止一个,甚至可以说是一整个实力雄厚的组织。”老程想了想说:“要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秘道,只要派人两头围堵,我们就被包饺子了。但从下来隧道到现在,我们走了将近四十五分钟,你大伯和那个胖大叔都没有下来,也没有追兵赶上我们。比较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要么上面的战斗陷入胶着,双方都没法轻易脱身,要么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双方都没有办法分身来找咱们。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贸然回去的话,总的来说都是凶多吉少。”
老程的说法也有一定道理。我虽然惦念着大伯的安危,却也只好作罢。只是我们匆忙下来,没有维持生存的必要物资。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不是原路返回,就只能在这些岔路丛生的地下溶洞里找到出去的路了。
“溶洞里通常都会有地下河,我们先找到地下河,顺着河水的走向或许就可以找到出路了。”老程提议。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我和老程取出了背包里的安全绳,扣住铁门把手,而后便踩着石头往下速降。刚刚下到溶洞的底部,我们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大妙。地面的泥土太湿软了,踩上去,又湿又滑。地面一侧较低的地方,还有一条水流冲洗过的水痕。大概是这溶洞底下经常会被水浸泡,而且水流还比较大。
溶洞里的气温显然低了很多,透着一股凉意。我们两个步履维艰,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路。洞穴里结构复杂,岔路很多,完全无法猜想下一刻的地形地貌是什么样子的,非常容易迷失方向感。手机在这山体内部也根本派不上用场,完全没有信号。
每到一处分岔处,老程就用短刀在岩壁上划刻记号,以免迷路。
我这时候不小心分了神,脚底一滑,小腿胫骨顿时撞上了边上一块石头。钻心的疼痛感迅速传了过来。老程见状,又折返回来,把我拖到平稳的地方,拆开裤管一看,已是血流如注。
待到完全进入溶洞的黑暗处,我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在我纳闷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扑棱着从耳边一掠而过,我心下一惊,差点保持不了平衡。老程反应很快,手电筒的强光扫过,才发现是面目狰狞的蝙蝠。溶洞里的蝙蝠太多了,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成群结队地在洞顶上倒挂着,地面上也有无数灰白色的蝙蝠粪。好在此时还没到晚上,这种昼伏夜出的动物大多还在睡眠之中,灯光也没有惊扰到它们。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蝙蝠的巢穴,继续往深处走去。沿途还看到了某些岩壁或水面上形状怪异的昆虫、躲在石块或深沟后的洞穴动物,我们都尽量不去打扰。
这分岔口地面长了不少石笋,并且十分湿滑,不时可以听到有水滴掉落的”嘀哒”声。我们循声寻觅过去,可以看到有细细的地下泉水沿着一处裂开的岩壁流淌而下。依然有些蝙蝠飞过,空气中也没有缺氧的感觉。我累得不行,两人便坐在湿滑的岩石上休息了一会。
有三条岔路。
“现在走哪条?”我问老程。老程拿着手电扫了扫,也没什么主意,只好做了记号后逐个试试。
左边的一条岔路比较宽敞,我们便先选了左边。然而前行了将近十米之后,洞口却突然变小,再前行五六十米之后便是绝壁,无路可走。我们只好折返。
中间是一个狭长的小洞,地面也很湿滑。通过小洞之后,便见到正上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石体厚实,泛着青光。岩石中间有一个孔洞,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我们从洞口辛辛苦苦地爬了一段路,穿过数十米的蝙蝠洞,不想却发现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大岩石的前头。
我们只好再退回到岔路口,选择从右边的那条岔路走。
右边唯一可以继续前行的通道是一个只能勉强容一人爬过的洞口。我们只能趴在地上摸索着往前爬。继续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听到有细微的水流声。我们打起精神继续往里走,不久就豁然开朗,见到了斜切到河谷的岩壁。
老程此时也不敢大意,用嘴咬着手电筒,手脚并用在岩壁上攀爬,我也只好调整气息,不去想底下有多深,尽量稳当地往谷底摸索。快到谷底时,灯光才第一次照亮了洞穴中的地下河。地下河里的水很清澈,还有某种不知是鱼还是什么的动物,通体透明,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白光,状如大蝌蚪。
“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在这地方就麻烦了。”老程检查了我的伤势后,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随身带着的药,给我止血和包扎伤口。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些事情是早已注定的,就像是有一台精密的机器在算计一般。如果不是我磕到脚的话,我们或许便不会在那地下河边停留,也就不会看到那些刻在岩壁上的符号了。当时我坐在地下暗河边上的一块青灰色的巨大岩石上,老程给我包扎的时候,手电筒的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不时扫过对岸的岩壁。我突然发现,岩壁上也趴着一些白色的蝌蚪。我心生诧异,怎么这洞穴里的蝌蚪还能攀岩?
老程调高了手电筒的亮度到五档。之前为了节约电源,只开了三档。顺着我指的方向,灯光之下,对岸岩壁上那些白色的蝌蚪顿时清晰了起来。显而易见的是,这些蝌蚪并不会动。
“见鬼了,又是蝌蚪文……”老程也一屁股瘫坐到岩石上,对着我苦笑。不论这些文字是谁留下的,都是有意为之,有其意义。
“等一下,你看这些蝌蚪文排成的形状像什么?”我叫住老程,将手电筒的光再此对准那面岩壁。果不其然,这些蝌蚪组成的符号,与玄铁匣浮现出来的形状如出一辙。
三足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