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林枫又扛着他那副招牌出门了,刚一跨出槛舷,就见门口立着一辆马车,边上站了一位眉清目秀地少年领着一干身穿铠甲的护卫,四周聚了许多乡众,正低头窃窃私语。
那少年眼见他出来,忙上前捏着嗓子道:“敢问可是林公子?”
林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茫然地点点头,疑惑道:“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和声道:“奴婢名唤高锁。”说着,咳嗽了声,往后推开两步,肃然道:“林枫听旨!”
“啊?”林枫一时被击的晕头转向:“听纸?听什么纸?”
高锁瞄了他一样,也不以为意,昂着头朝东方道:“传圣上口谕,即刻召林枫进宫,不得有误!”
这下林枫听清楚了,圣上口谕,那不是皇上召见吗?想到这他大吃一惊,皇上找我干什么?莫非知道我和他未来的儿媳有染,拿我去问罪?
高锁办完差事,忙换了个笑脸,上前和颜悦色地道:“林公子,请吧!”
“啊?哦哦!去...去哪?”林枫傻傻地问道,也怪不得他失了分寸,别说他一个穿越者,就是这时的平民老百姓,突然听到皇上要见自己,肯定比他还惊恐不堪。
好在高锁经常出宫干宣旨之类的活,这种表情见多了,一边用手指着马车示意,一边笑道:“林公子真会说笑,当然是去皇宫了,皇上召见那可是天赐的福分,咱们还是快走吧!”
“哦,好好!”林枫虽然还没摸清状况,可也知道抗旨那可是死罪,也不多说,哈着腰就转进了马车里,一路上不停的琢磨,李璟怎么会知道我呢?喔,昨儿见了李从嘉一面,可也没多大交情,他不可能向他老子推荐呀!想了半天实在弄不清,索性斜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车身晃了晃,‘吱’地声停下,接着外面高锁的声音就响起:“林公子,到了,下车吧!”
林枫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踏出车外,此时正是下早朝的时辰,一个个身穿紫、红色官袍的大员从皇宫里鱼贯而出,高锁领着他走到皇宫口处,就低着头停在那。
得,准时给这帮老爷们让路,林枫见状也只好跟着规规矩矩的站定,不过眼神却不老实的朝他们身上飘去,看他们走路交谈,都是轻声细语,脸上的表情挂着郁闷,估计是今天皇帝老儿的心情不好。
这些人大臣路过他身边时,都微微诧异地瞧了一眼,能进出皇宫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皇亲国戚,林枫一身粗衣,当然显得惹眼。
等这些人过后,高锁才领着他继续前行,后世的林枫去过北京的故宫,眼前这个南唐皇宫和它比起来,少了些大气和沧桑,但却多了份贵气和辉煌。
一路上也没敢多看,踏着青石板路,穿过一排排红墙青瓦、朱廊紫阁,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御书房外,高锁丢下句‘在这等着’便离开了,林枫无奈地苦着脸,只好站在那里干等。
殿外的侍卫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林枫也不敢上去搭讪,倒是偶尔陆续走过的宫女,见他一个平头百姓在这候着似乎颇为惊奇,略感兴趣地打量着他。
林枫也偷眼瞄着人家,虽说这些宫女都是民间挑选出来的,可也就称得上容貌端正,身段匀称,比起后世电视剧里的那些俏丽动人的模样差多了。
等了半晌,直到日上三竿,只见前面突然走来三五个宫女,手捧着一个个精致小盒,陆续走进御书房,不一会地功夫,她们又鱼贯而出,跟在最后面的,则是一位小太监。
他立在门口四下一张望,瞧见了林枫,拂尘一扬,细声道:“你就是林枫吧!快进来吧!”说完扭身先进去了,林枫顿了顿,忙垂着头匆匆跟了进去。
皇帝老儿的御书房他以前在电视上见过,总体来说差不多,林枫也没敢多瞧,只顾低着头跟着那小太监的脚步向前走,行至房间的中段,小太监望旁一闪,高声道:“草民林枫见过皇上!”
林枫知道前面坐的一定是正主了,忍住兴中的疑惑,忙跪倒在地,双掌贴在软绵绵地红毯上,躬身道:“草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面一个略带睡意地声音道:“免了,起来吧!”
“谢皇上!”林枫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到一边,忍不住好奇地抬眼望去。
李璟今年真值鼎盛之龄,不过自从对楚伐闽的战争失利后,南唐的国力大损,加上面对中原不断的骚扰,弄得他筋疲力尽,心力交瘁,看上去像是为位过半百的老人,他上完早朝后睡了个回笼觉,此刻面上带着一脸的倦容。
林枫在偷眼打量着他,他也在观察着林枫,半晌,点点头道:“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林枫愣了愣,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敢乱搭腔,只听李璟继续说道:“朕得知你在吴越国救了公主及大司徒家的千金,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林枫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知道我救了他女儿,只是如果为这事也用不着把我宣进宫来吧!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回道:“能救公主是我等的福分,草民不过是运道好些罢了!”
李璟笑呵呵地道:“恩,年纪轻轻却不居功,好!你既然救了公主,如果朕不赏赐你些什么,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这样吧,听闻你和你家娘子甚是恩爱,如今还是寄住在城中,朕便赏你一座宅子吧!”
幸福来的太猛烈,以至于林枫听后瞪大了眼,这么容易就有房子啦?这金陵的房价也太不值钱了吧,不过也难怪,皇帝老儿的女儿,命可贵着呢,皇上赏赐的宅子,那应该不会差吧。
他正想叩头谢恩,李璟忙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昨儿你在凝香园,说诗词不过是小道,还有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话,这些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林枫心中一动,昨日在场的都是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而其中能和皇上说上话就只有李从嘉兄妹,也不知道是她们中的哪一个说的,听皇上这话里的意思,隐隐有考量的味道,我何不乘此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还能赏我个一官半职,总好过我去当大夫的强。
想到这,微微思索了片刻,恭敬地道:“回皇上,是的,草民以为,身缝乱世,当以保家卫国,开疆扩土为重业,自始皇一统天下以来,我中华便一块整体,昔年东晋南北朝虽分庭割据两百多年,可最终也逃不过重新归一,如今的形势也是如此,经过这些年的战乱,百姓思定心切,在过十年,重新归一的形式不可逆转,我大唐若不消灭他们,只能被他们吞亡!”
李璟微敢诧异,他只是随便问问,实在未曾想到这人竟还有点长远的目光。只是这些他也都知道,这几年他攻打荆楚闽南,其目的就是为了壮大他大唐的势力,从而能和中原抗衡甚至一统天下,可惜自从闽州兵败,大唐便再无当年杨行密掌国时的那般强劲,如今的大唐,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这时百姓擅论朝纲可是很大的罪,尤其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可惜林枫倒是没什么觉悟,瞄了李璟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变化,继续说道:“可是,如今我大唐重道轻器、重文轻武,百战军功不及一篇锦绣文章,能文能武者大多弃武从文,一将难求,至于军中,草民不曾了解,但从近些年的战况来看,显然战斗力低下,兵不尊将,将不知兵,草民以为,若想提高军队的实力,首先就要提高他们的地位,要让他们生出以当兵为荣的观念。”
唐末士卒疲於征役,多亡命者,梁祖令诸军悉黵面为字,以识军号,是为长征之兵,而整个五代的情况都差不多,从这里,不难看出士兵的地位低下,试问一个被人不起的士兵,怎可能去卖力作战。
李璟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重文抑武乃是南唐建国后一贯坚持的方向,五代的国家大多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反叛之后建立起来的,若是给军队太大的权利,岂不是授权柄于他人。
林枫一见他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补口道:“故此,草民以为,一支真正地虎狼之师,他的主帅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皇上可归拢全国精兵于都城,设置禁军,其任务是卫皇宫,守京师,备争战和屯边郡要地。部署上,可一半守京都,一半守边郡,从而达到内外牵制,同时,主将定期更换,以防生变!”
南唐的军队编制主要分为厢、军、指挥(营)和都,禁军也就是正规军,林枫说的这制度大致效仿后来的宋朝,只不过他给稍微改了下,宋朝的禁军分驻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这种做法虽然可有效防止叛乱,可也消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林枫则改成换主将,他一直认为一支军队保证其战斗力存在的核心,是基层的小规模组织,而非数万、数十万人以上的整体,宋朝的兵将分离及临时任将主要针对的是高级将领,而非基层指挥官,其基层的组织并未被打破,因此不会对战斗力产生根本的影响。尽管说临时任命的主将的确对属下军队的特点并不了解,但他身边来自基层各部队的部将,是了解部队情况的,故而不可能出现因主将与部队互不相识而招致的战斗力严重下降。
“哦?”李璟听后微感诧异,自来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权力下放,他听到后来,已经感到这个法子并不会出现自己担心的那样,并且好像还能提高军队的实力,于是颇感兴趣地道:“你具体说说,还有其他什么想法!”
“是!”林枫欠了欠身子,缓缓说道:“先说战略,如今天下未定,战火未平,而各国中最具有实力一统天下的只有中原周朝和我大唐,但自古统一皆由北向南,为何?皆因北好武,南方文,所以若想对抗北方,我们首先就要立于不败之地!”
这话有些不实了,如果放在十年前说还可以,可如今的南唐早就失去了问鼎天下的资格,林枫这么说,自然是有些吹嘘的意思。
不过李璟显然很受用,点点头问道:“那又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林枫微微一笑,道:“水军,既然我们兵力弱于中原,那我们就利用南方的优势,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北方自来不习惯水战,当年曹操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却被周瑜率五万水师破于赤壁,这就是南北差异,陛下若想一统天下,就必须建立一支无人能敌地水军,横越两江之上,如此,可北据中原,安心发展国力。
但若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那我们南方必须结成统一战线,所以我们接下来,不需参与到中原战乱之中,而是要夺取长江上游荆楚之地,此地一旦有失,中原便会顺江而下,直击金陵,实乃战略之要点,至于吴越,也是必取之地,只要拿下吴地,我们将来才可充分利用我们的水师,东出其海,北上直达中原,可实行水路并进,两面夹击!”
李璟听到这悚然动容,眼中暴出一抹异彩,从海上绕道后方,这种站略,自古以来从未有人实施过,若是真的可行,说不定真的会一统全国,这,实在太蛊惑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