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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蚀心案(下)

孙应实……正在四处打量的陆炳听到这三个字,瞬间转过身来问道:“可是住在村头的那个猎手?”

陆炳问得突然,杨姑娘不由抬眼望去,眼中毫无准备地出现了一位仙一般的人物,不由红了脸,于是急忙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是他。”

洛清浅见她脸红到耳根,对陆炳翻了个白眼,陆炳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出了村长家,洛清浅才问:“孙应实是谁?你怎么知道他?”

“怎么阿婆刚讲的话你就给忘了?”陆炳拍了拍洛清浅的脑袋瓜子,“孙应实就是发现第一个尸体的人啊。”

“哦,对哦。”洛清浅跟着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那我们现在是去找他吗?”

“对。”

且不说孙应实是村长的死对头,单单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也值得两人前去拜访一下,况且,阿婆说过,孙应实是个猎人,常年混迹山中,就算凶手不是他,也难免会知道些什么。

两人来到村头,稍加打听便找到了孙应实的家。

孙应实的家与村长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村长家干净整洁,清新雅致,而孙应实的家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各种动物的皮毛挂了一墙,墙的里侧挂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令人望之胆寒。

应该是刚屠了猎物,院子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陆炳拧眉扫视着院落,忽然,身后扑来一阵疾风,陆炳冷笑一声,将洛清浅环在怀里身形一闪,堪堪躲过了身后的一记重拳。

那人见陆炳还未稳住身形,趁此又出了一拳,陆炳察觉此意,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见他左脚稍稍用力,身体便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来到那人身后,未等那人回过身来,陆炳便一脚将他踢翻。

“哈哈哈,听闻村中来了两位厉害人物,今日一见,果真不虚。”痛苦导致汉子的脸都变形了,络腮胡子更是皱成一团。

汉子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爽朗地笑望陆炳,“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精深,老夫惭愧了。”

这汉子豁达爽朗,明显与传闻中的争名夺利形象不符。

“您是孙应实?”洛清浅问道。

汉子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藤椅上坐下,“对啊,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哎呦,这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连个毛孩子都打不过了。”孙应实一边揉着腰,一边招呼两人坐。

陆炳顺手牵了个凳子坐下,未等洛清浅开口,便直接问道:“听说昨夜村长上山是为了见你?”

孙应实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怔在那里许久不曾说话,洛清浅听到这话更是一脸蒙。

“你们听谁说的?”孙应实愣了一会儿,下意识问道。

“杨姑娘。”陆炳脸上没有一丝说谎泛起的慌乱。

“怎么可能?绝不会是她。”孙应实摆了摆手,接着似是想起什么,顿时脸色大变,“你在诈我!”

陆炳确实在诈他,如果他昨夜没有去见杨大权,那么他绝不会说出“不是她”三个字,而是会反驳甚至大骂,所以,孙应实不仅见了杨大权,并且与杨姑娘也有一定的关系。

“说吧,你大半夜的见村长不会是叙叙情聊聊天吧?”陆炳说道。

“就他,见一面我都嫌膈应,还聊天叙情,我恨不得杀了他。”孙应实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忽然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不由愣了愣,尴尬地解释道,“虽然我经常这么想,但村长确实不是我杀的。”

陆炳没有接话,继续问道:“昨夜你约他去山上做什么?”

孙应实听到这话,沉默一番,见陆炳与洛清浅死死盯着他,知道瞒不住了,便悄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得替我保密。”

洛清浅与陆炳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孙应实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杨姑娘一直被杨大权那狗娘养的骚扰!”

“什么?!”杨姑娘不是村长的女儿吗?洛清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不由喊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点声。”孙应实朝洛清浅招了招手,让她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前几日我唯一的侄子孙元来找我,说他与杨大权的闺女好上了,要我去提亲。本来我是不答应的,但耐不住那小子软磨硬泡的,实在受不了了,我就抽了个晚饭的空去找杨大权,谁知道竟看到那一幕。”

孙应实站在杨大权的门前踌躇了好久,实在拉不下脸来进去,但家里那小子正伸着脖子盼着自己,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孙应实围着杨大权的房子兜兜转转了大半夜,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进去了。

孙应实刚要离开,却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声,听声音是从屋后传来的,孙应实闻声寻去,却听到了一通令人发指的谈话——

“爹,爹,求你放过我。”恐慌的声音中带些无助,说话的应该是杨家姑娘。

“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男子声音猥琐,全然不顾女子的乞求,“来吧,再让我玩两年,就把你嫁给孙元那小子,这么细皮嫩肉的,嫁给那榆木脑袋可惜了。”

听声音,孙应实便知他是谁,以前只觉杨大权这人虚伪、自私,没想到竟如此丧尽天良,可怜了杨家姑娘了。

孙应实想救杨姑娘,但又怕当面拆穿杨大权的龌龊事,杨姑娘会受不了自杀,于是他便在杨大权的屋后放了把火,引他出来救火。

“哎,杨姑娘命苦,打小没了爹,跟着她娘去了杨大权家,在旁人家里活得苟且,这好不容易大了该有个自己的家了,又摊上这么档子事,真是老天爷瞎了眼呐。”

杨大权确实可恶,但杨大权与杨姑娘并非亲生父女,两人关系又这么复杂,按理说杨大权死了,最该高兴的是杨姑娘,但……

洛清浅忽然回想起当时杨姑娘的表情,“你说,杨姑娘见我们时故意表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是想用父女情深来掩盖两人之间的龌龊事,还是想掩盖其他一些不敢告人的秘密……”

陆炳摇了摇头,回道:“证据不足,不能乱下结论,我们还是回案发现场看一看才好。”

陆炳说着,转身望向孙应实,“你当晚见杨大权,是想用他对杨姑娘所做之事威胁他,让他答应杨姑娘跟你侄子的婚事?”

孙应实点了点头,“孙元那小子与杨姑娘两情相悦,听说杨姑娘遭遇了那些事,恨不得宰了杨大权那孙子。当然了,杨大权不是我侄子杀的,他杀只鸡都要叨叨半天,更何况是杀人了。”

洛清浅莫名觉得这位糙汉子大爷有点萌,想吓唬吓唬他,“说不定就是你侄子杀的,爱情使人疯狂。”

孙应实一听这话急了,“什么狗屁爱情,净是些不着调子的东西。”

陆炳将洛清浅拽到身后,对孙应实说道:“带我们去你跟杨大权见面的地方。”

孙应实果真是常年混迹山中的猎手,领着两人走了没多久,便来到半山腰一处隐秘的地方,“怕被别人看见,就找了这么个隐秘地儿,还约了个没人的时间,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见面的地方长满了杂草、树丛,外面的人压根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但,不代表外面的人听不到两人的交谈。

陆炳顺着周围的树走了一圈,果真在一棵粗壮的树下发现一组脚印。脚印有些凌乱,再加上时间隔得有些久了,只有树根处的泥上有几个辨认不清的痕迹,其他地方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有用的痕迹。

但孙应实与杨大权见面,除了他侄儿与杨姑娘,谁能有机会知道?!所以,躲在树后的,很有可能是孙元,也就是他侄儿。

“告诉你侄子昨夜要见杨大权了吗?”陆炳问道。

孙应实摇了摇头,“我怕又让他失望,就什么都没说,心想着先把事解决了再说。”

那如果是这样,杨姑娘的嫌疑就更大了,虽然她说不知道杨大权当晚与谁见面,但难免她不会跟踪杨大权。

陆炳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说道:“趁着能看得见东西,我们还是再回案发现场看看。”

一路上,陆炳仔细瞧着地上的痕迹,但除了踩烂的青草,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此处离案发现场不远,几人走了没两刻便到了。尸体已经被人抬了下去,但地上血迹斑斑,看起来依旧恐怖不已。

“看来,凶手跟着孙应实走了没多远,就忍不住出来了。”洛清浅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但除了荒凉的青草与血痕,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们看,这个有用吗?”

洛清浅与陆炳望着孙应实手上的干草绳,若有所思。

孙应实见两人不说话,尴尬地将草绳扔掉,“看你们像在找东西,我也就跟着瞅瞅,看见这个就捡了。”

陆炳将草绳捡了起来,望着这截不起眼的干草绳忽然笑出了声,“你侄子是干什么的?”

孙应实见他又问起自己的侄子,心下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他是个木匠,时常帮村里人修修补补,做些家具啥的。”

“如果不出意外,杀死村长的凶手,就是孙元或杨姑娘。”陆炳说完,径自下了山。

孙元与杨姑娘,本就是嫌疑最大的人,刚刚的那个干草绳,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洛清浅看到干草绳时,将事情的始末也猜了个大概,心里越发为这苦命的小情侣叹息。

三人还未走进村长家,便隐隐听到一声声凄惨的哭声,洛清浅心道不好,刚进门口,便见一个五官端正的青年抱着昏死过去的杨姑娘大哭,身旁散落着一条白绫。

青年一见孙应实,急忙朝他喊道:“叔叔,你快救救月儿,她自杀了。”

洛清浅急忙将杨姑娘放平,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有救。”

洛清浅说着,急忙对杨姑娘进行抢救,一会儿使劲砸她胸口,一会儿用嘴为她渡气,看得孙应实叔侄俩一愣一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杨姑娘慢慢转醒,洛清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还好我们来得及时。”

孙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郑重地谢过洛清浅,这才将慢慢清醒过来的杨姑娘扶起,“月儿,你怎么那么傻?!”

杨姑娘躺在孙元怀里,望着洛清浅与陆炳,虚弱地笑道:“今天上午见到你们,我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得这么快。”

洛清浅有些怜惜地望着她,“你的事,我们都清楚了,杨大权死有余辜,你不必为他偿命。”

杨姑娘听到这话,缓缓地转过身去,将脸埋在孙元胸前,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我配不上孙元。”

“所以你要替他顶罪。”

洛清浅等人一脸震惊地望着陆炳,不知他为何说出这话,“为何这样讲?”

陆炳将从案发现场带来的干草绳拿了出来,指着院子里的破了的干草鞋说道:“这双草鞋的鞋底被磨得发烂,乍一看它的主人肯定是个能干的人,但我们眼前的杨姑娘,手指细嫩,皮肤白皙,一看就不是经常干粗活的人,也就是说,杨姑娘只穿着它赶路,并不是穿出去干活。”

“那是……”一旁的孙应实忍不住问道。

陆炳望了眼孙应实,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另外,草鞋底部被染成了绿色,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抬脚瞅了瞅鞋底,孙应实与孙元的草鞋底青绿一片,而洛清浅的鞋底只是表层沾了些绿色。

洛清浅思索片刻,忽然惊道:“是山上的那些杂草!”

紫薇村虽被大山环绕,植被众多,但村中阡陌纵横,只在村中行走鞋底根本不会被染得青绿一片,只有常走山间的人,鞋底日日被草色浸染,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孙应实本就是山中常客,孙元作为木匠,上山伐树也说得过去,但杨姑娘,一个不常干粗活的弱女子,常上山去做什么?!

除了会情郎,洛清浅想不出其他缘由。

“你俩常上山见面,孙元难免不会跟你透露孙应实已经知道了你跟杨大权的事,于是当杨大权无意间说出他约了人见面时,你就隐约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炳望着默默流泪的杨姑娘,神情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这些只是猜测,但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干草绳,应该就是你草鞋上缺的那条。”

陆炳说着,将草绳递给孙应实,孙应实会意,拿着草绳到院中,与破旧的草鞋做对比,“完全符合。”

洛清浅只发现草鞋上断开的部分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草绳,但没想到陆炳竟通过这双草鞋判断出这么多信息。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人是孙元杀的啊。”洛清浅疑惑。

陆炳望着洛清浅,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记不记得自己说过,死者死前与凶手发生过激烈的冲突,死者胳膊上有一些划痕,由此我们还猜测,凶手身上可能有伤痕。”

洛清浅听着,将目光转向孙元的脖颈处,数道红肿的划痕十分明显。

“况且,就算杨姑娘杀了人,在案子还没弄清前,也不用着急自杀吧。”

孙元紧紧地抱着缩在自己怀中的杨姑娘,感受着她身上的颤抖,眼中满是心疼。

“是我杀的。昨夜我偷偷来找月儿,见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杨大权身后,我怕杨大权对她不利,悄悄跟了上去。谁想,却发现叔父与杨大权在谈话,我隐在树后,听着他俩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大概意思是,叔父用杨大权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威胁他,想让他成全我跟月儿。

“谁想,杨大权不仅不受威胁,还拿月儿的名声威胁叔父,就这样,事情谈崩了,叔父愤然离去。”

孙元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当时十分气愤,但我知道最痛苦的还是月儿,我怕她做傻事,便想偷偷跟着她,确保她安然无恙,谁想……”

“我恨!”杨姑娘望着院中的阴影,眼中尽是愤恨,“他毁了我一辈子,我就算死,也要拉他陪葬。在回去的路上,我跟杨大权发生了争执,奈何我力气小,根本打不过他。我被他摁在地上狠狠羞辱,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孙元突然出现,之后他们两个厮打起来……”

后来,杨大权被孙元失手杀了。

“但我们没有挖眼掏心。”杨姑娘补充道。

“什么?!”孙应实见侄子承认了杀人一事,本来就有些难以相信,现在听到这话,更是有些吃惊,“那又是谁?!难不成,真是……”

陆炳与洛清浅早已知道凶手有两个,脸上没有过多的惊讶,但是……

陆炳迅速捕捉到他话中重点,“难不成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孙应实摇了摇头,都是些没影的事,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说出来怪丢人的。

“关于瑶羽的?”陆炳问道。

孙应实惊讶地望着陆炳,这人是神汉子吗?竟然什么都知道。

陆炳见他如此,知道自己猜对了,才道:“紫薇村被挖眼掏心之人都被瑶羽预言过,或者说诅咒过,他们的死跟瑶羽脱不了干系。”

孙应实觉着他的话有道理,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村里人都说,是瑶羽的丈夫万木春回来了。”孙应实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些都是胡扯,但挖眼掏心,哪会是人干的啊?况且木春那小伙子,为人温顺善良,从不与人为敌,想必死后也万万不能做出那等残忍之事。”

“万木春究竟是怎么死的?瑶羽又是为何而疯?”自从进了紫薇村,洛清浅便对当年瑶羽一家发生的事无比好奇,奈何阿婆对此事闭口不言,洛清浅也是无可奈何。

孙应实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万木春在山上与几个人发生了争执,一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瑶羽一时受不了打击,差点自杀,幸好被人及时发现。再加上瑶羽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为了给万木春留个后代,她也没再自杀,只是,天意弄人啊。”

“她的孩子没有出生?”看她疯疯癫癫地把淳儿当作孩子,便能猜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没活下来。

“唉,瑶羽也是命苦。”孙应实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当时刚从山上打猎回来,远远听到一声救命,循声望去,有一孩子在湖中扑腾。我心下着急,扔下东西就往那儿跑,还没靠近,便看见瑶羽将衣服绑成长条扔到水里去救那孩子。那时候瑶羽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我看她费力地拉那孩子,但湖边的石头太滑,她一不小心便摔了。”

瑶羽不是不知肚子里的是木春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也不是不知湖边石头湿滑很容易出现危险,但她依旧选择救人,可怜这个善良的女子,命运却如此待她。

回忆起那些年的事,孙应实也沉默了许久,“后来,瑶羽受不了打击便疯了,幸好孙婆子知道感恩,看在瑶羽救了淳儿的份上收留了她,不过,之后发生的事就十分诡异了。

“自从瑶羽疯了以后,便到处说胡话,诅咒当年与万木春发生争执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在之后几年陆续死亡,加上今天的杨大权,已经死了五个了。”

“其中死的还有孙婆子的儿子,也就是淳儿的爹。”一旁的孙元补充道。

“当年杨大权也在山上?”陆炳问道。

孙应实摇了摇头,“不,没有他。”

紫薇村这几年被挖眼掏心的人,都是当年与万木春发生争执的人,那么,村长为何会被如此对待?当年的山上,万木春与几名死者因何发生了争执?他又是因何而死?

随着真相渐渐浮出的,是更多的谜团。

今晚的夜黑得浓重,洛清浅烦躁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你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按理说应该有人知道才是。”

陆炳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笑,“孙婆子知道。”

孙应实所回忆的当年事,牵扯到孙家两个人,一个是孙婆子的儿子,另一个是孙婆子的孙子。按理说,孙应实所讲之事没有什么是需要保密的,但孙婆子多次缄默,其中因由可能就是当年的真相。

“但阿婆铁了心地不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洛清浅有些泄气。

“笨蛋,”陆炳摸了摸她垂下的头,笑道,“你可以问问死去的人啊。”

洛清浅反应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对啊,我最擅长的不就是听尸体说话嘛!”

两人很快找到了紫薇村的坟场,这是一处偏僻的小林子,一座座坟包随意地散落在各处,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山风刮过,树叶飒飒作响。

两人借着薄薄的月光,找到万木春的墓穴,不久前,有人祭拜过万木春,只见他坟前放着两壶酒,一点吃食,还有未烧完的黄纸。

陆炳拿起酒壶闻了闻,浓香的酒味扑面而来,陆炳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山村,居然会有如此浓香的好酒,看来这人跟万木春的关系不错。但万木春一个外来人,除了自己的妻子,谁还会跟他有交情?

洛清浅见他抱着酒壶出神,问道:“发现什么了?”

陆炳摇了摇酒壶,笑道:“是好酒。”

洛清浅见他如此,笑道:“可能是阿婆拿来的,回去跟阿婆要两壶就是了。”

洛清浅望着这土包,开始犯难,“没有工具,怎么刨坟?”

陆炳笑了笑,朝身后的树上喊道:“下来,刨坟。”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黑衣人从不远处的树上腾空而下,个个手执铁锨,挖起坟来干净利索,不到两刻,一副棺材赫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洛清浅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棺材,喃喃道:“这是……挖坟小分队?”

立在棺材两旁的黑影抖了抖,没有计较地替洛清浅打开棺材。

洛清浅让人点上火把,查看尸体。

几年前的尸体早已变成了白骨,洛清浅趴在棺材上费力地查看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洛清浅翻看敲打尸骨的声音。

“咦!”洛清浅拿过黑衣人手中的火把,直接进了棺材,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

“尸体确实不是摔死的,他的胸骨有一处断裂,从断开的横截面看来,是利器所致。也就是说,有人一刀将万木春给捅死了,之后将其推下山崖,伪装成坠崖而亡。”

怪不得孙婆子对当年的事绝口不提,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两人回到孙婆子家时夜已经深了,但孙婆子没有睡,一个人坐在紫薇树下发呆。

“阿婆,你是在等我们吗?”洛清浅走到跟前问道。

阿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啊……我坐在这儿凉快凉快。”

陆炳见阿婆欲言又止的模样,“阿婆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阿婆听到这儿,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这就去睡了。”

洛清浅见她起身离开,知道她又要逃避,径自走到她跟前说道:“我们刚刚去了坟场,见了万木春,阿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阿婆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白了,“什么?”

洛清浅也没绕弯子,将今晚的发现以及对当年的猜测悉数说了出来,阿婆越听脸色越白,“不要说了!我说,我说。万木春是我儿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杀的,他们看上了瑶羽,趁着万木春不在的空将……将瑶羽给轮奸了……”

阿婆的声音中带了哭腔,有些恨铁不成钢,“后来万木春找到他们,要跟他们拼命,双方争执下,万木春被杀了。之后,他们将尸体推下山崖,伪造成坠崖身亡的假象。我儿做的孽啊……他确实该死,但当娘的,总想替他维持些颜面,给我们孙家留点好名声。”

洛清浅环住阿婆瘦弱的身子,有些心疼她,做娘的辛辛苦苦将儿子养大,临老了还要替儿子还债。

陆炳望着跟前满头白发的老人,有些不忍,但还是问道:“阿婆,村中之人似乎都不清楚当年的真相,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您儿子恐怕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告诉你吧。”

阿婆擦了擦眼泪,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孙应实来找我儿,他俩的谈话被我无意间听到,之后我质问儿子,他不得已才告诉我的,但过了没多久,他便死了,就死在万木春坠崖的那座山上。”

孙应实,隐藏得够深的,“阿婆,近日您可去看过万木春?”

阿婆摇了摇头,“最近事情太多,没来得及去看。”

陆炳心下了然,又问:“村中可有酒肆?”

“没有,紫薇村的酒都是自己酿的,一家一个味道。”阿婆想了想,又道,“听说应实最会酿酒,村中人人都说,属他酿得最好。”

“那我们就去尝一尝。”陆炳说着,拉起洛清浅便往外走。

寥寥几句,洛清浅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但现在是半夜,就算抓人也没有大半夜的吧。

但孙应实似乎早就料到两人的到来,笑呵呵地迎着两位进门,“就知道你们要来。”

“可有备好好酒?”陆炳笑意盈盈,一点也没有抓犯人的样子。

孙应实爽朗一笑,“不仅有好酒,我知你们忙于案子没怎么吃饭,这不,早就准备好了烤肉迎着你们呢。”

两人笑着进了屋,洛清浅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全然不知这两人是演的哪门子戏。

刚落座,陆炳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与万木春也常常在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孙应实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可不是嘛,不过那时的饭菜更好,有弟妹帮着张罗,唉,可惜啊,物是人非喽。”

陆炳抄了只鹿腿放到洛清浅跟前,这才继续问道:“当年那几个混蛋确实该死,只是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为何选择掏心挖眼?”

孙应实灌了杯酒,恨恨道:“那几个人黑心黑肺的,挖了让它们见见太阳,不然,让他们死得那么体面,难解我心头之恨,难平我兄弟之怨。”

“说得也对,那几个人所做之事,落在我手上,也得脱一层皮再死不可。”陆炳淡淡地说着,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不过,这村长跟万木春的死又没什么关系,你为何挖他的心?”

孙应实啐了一口,“就杨大权那家伙,比那几个小子更坏,这几年糟蹋过多少黄花闺女,他以为没人知道,哼,殊不知早就被我发现了。”

洛清浅没见过这么痛快坦白的凶手,更没见过这么聊案子的,她插不上言,只好大口大口地啃着鹿腿,偶尔喝几杯小酒,十分惬意。

忽然,她觉着头有些晕乎,转头望向陆炳,只见他也晕晕乎乎地望着自己,下一刻,便昏倒在桌上。

洛清浅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山洞看着熟悉,洛清浅仔细地看了看四周,才记起这是当初天狼为两人寻的山洞,“醒了,头还疼吗?”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洛清浅转头便见陆炳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被人下药也没发现呢?”

洛清浅听到这个就生气,陆炳大大方方地给她递了只鹿腿,她才放下戒备安安心心吃东西的,谁想,陆炳竟这么大意!

站在一旁的孙应实见两人无视自己,便径自走到跟前,“我对不住你们,但那人用瑶羽威胁我,只有把你们带过来,他才会放过瑶羽。”

“谁?”陆炳也不生气,倚在洛清浅身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似乎认识你俩。”孙应实说着,往洞口望了望,“天色快亮了,我自己会跟村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并以死谢罪,也好跟你们做个伴。”

“谁想跟你作伴啊?!”洛清浅朝他离去的身影喊着,奈何孙应实打定主意保护瑶羽,愣是将两人留在了这儿。

“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儿了。”洛清浅使劲地抬了抬胳膊,发现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的挖坟小分队呢?让他们出来救我们啊。”

陆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只会挖坟。”

隐在树上的挖坟小队,听到自家老大的话,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忽然,一阵风吹来,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而至,黑影什么话都没说,手执寒剑径自朝两人刺来,洛清浅眼见长剑来到跟前却无能为力,心是哇凉哇凉的。

“乖,别怕。”身旁的陆炳笑着说完这话,一脚将黑衣人的长剑从洛清浅跟前踢走,黑衣人见陆炳没有中毒,急忙转身逃走,陆炳望着逃走的身影,朝洞外喊道:“抓活的。”

树上的挖坟小队听到这话,动作一个比一个迅速,陆炳望着离去的身影冷笑两声,回身望向洛清浅,却见她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

陆炳心道不好,急忙笑道:“哎呦,我知道错了。”

“呸,离我远点。”洛清浅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见你一夜未睡,又操劳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这才没告诉你的。”陆炳碰了碰她,见她还是不理自己,“乖乖,我背你下去。”

洛清浅任由他将自己背在背上,陆炳看起来瘦,但背却比想象中宽广,洛清浅伏在他的背上,望着他白皙的耳朵,忽然咬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哎哎哎,我的姑奶奶,你当这是猪耳朵啊。”

两人回到紫薇村时,孙应实已经死了,众人听闻当年的事,有说那几个人死得活该,也有人说孙应实有些残忍,但最伤心的,还是孙元跟杨姑娘两人。孙应实替他们顶了罪,让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陆炳与洛清浅望着满地的鲜血,心中是五味杂陈,那么爽朗朴实的汉子就这么死了,着实令人悲叹。

洛清浅与陆炳又在孙婆子那儿住了几日,洛清浅临走之时,不舍得与孙婆子、淳儿告别,一旁的瑶羽病情虽有转好,但还是痴痴傻傻的,洛清浅将药方递给孙婆子,嘱咐着相关事宜。

陆炳在一旁望着她,脸上带着笑意。

“大人,刺客死了。”追刺客的侍卫直到今天才来回报,“是另一个黑衣人将他给杀了,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武功极高,轻功造诣非常,我等没有追上。不过,我们在死去的黑衣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侍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陆炳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白纸黑字写着:陆炳、洛清浅杀。

而这字迹,陆炳再熟悉不过,正是当今刑部侍郎封澜所写。

洛清浅别了孙婆子一家,转身便见陆炳紧皱的眉头。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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