囸新的心中有丝不悦,但秋儿早已亲热地拉住了囸任的手,关切地问道:“任弟,你那么久不去探我,我也找不着你,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怯弱地望了一眼他那宛如天神一般的父王,囸任敛眉答道:“臣弟的功课有所加重,所以不能再如往昔一般贪玩了。”
点了点头,暖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了然地说道:“任弟是我囸诏国未来的希望,自是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微侧过身子,她拉了拉囸新的衣袖,乞求道:“父王,今天就答应让任弟跟我们一起去骑马吧!”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对于秋儿的请求,囸新一向无力拒绝。挥退不远处跟来的侍从,他们一行人骑着马,朝城郊疾驰而去。腾腾的马蹄声不断地敲击着囸新的心头,看着前面正玩得不亦乐乎,互赛马术的两道身影,囸新的心分外凝重。
他多想一辈子将秋儿留在身边,可是他亦知道,在日月河的另一边,还有两个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秋儿的人。其中的一个,他曾经在心底深深地爱过她……试问,这天底下,除了这两名女子,又何曾有哪个女子能真正融入他的眼底呢?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得知,你叫了十五年的爹其实不是你的亲爹,而你本以为早已与你天人永隔的娘还尚在人世,不知你会如何反应?大笑三声,狂呼荒谬?这似乎不太不符合囸暖秋的形象……撒娇撒泼,恍若未闻?还是不太实际。得知这一真相时,囸暖秋却是沉思片刻,眉心一皱,最终抿紧双唇,决定沉默不语。君无戏言。对眼前这目光深沉,表情刚毅的男子的话,囸暖秋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如果说他想考验自己的承受力,那么无疑,他成功了。因为囸暖秋这次真的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秋儿,我很抱歉,让你与自己的生身父母分离多年……”那么淡漠的语气……囸新顿了一顿,一丝苦涩涌上心头。
不是这样的……暖秋在心中不停地反驳。可是最终,她只是咬了咬嘴唇,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衣服的下摆。此刻,她的脑中一幕幕呈现的,都是过往的点点滴滴。从那里,她寻不到丝毫的先兆。还真是讽刺的晴天霹雳!
“其实,你的爹娘每年都会来看你。只是因为父王的……”说到此处,囸新的心猛地纠结成一团。从此以后,秋儿还会叫自己爹吗?握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囸新逼迫自己回过神来,接着说道:“事实上,错不在你爹娘……”
“父王,不要说了!”急切地打断面前人的话,囸暖秋的头皮一阵紧绷。咽了一口口水,她决绝地问道:“父王决定不要秋儿了吗?”
“不!”毫不犹豫。
“好。那既然如此,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眼角跳跃着欣喜的笑意与无边的苦涩,囸暖秋抬起沉重的双腿,心神疲惫地朝门外走去。
“秋儿,你的爹娘,他们在门外等你。”从来不知,言语竟会让他觉得如此艰难。
迟疑了一下,囸暖秋迈过朱红门槛,抬眸朝前方望去。青衣儒衫的男子,面容虽然冷硬,眼中却饱含深情地望着身边那娇小的女子。外貌都不是顶出色的人物,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周身所散发的那种气韵,却令人不得不折服。这么频繁地在自己面前出现的人,囸暖秋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是自己的亲身爹娘呢?父王对他们又爱又恨;她的随照叔叔愿意为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自己,不是也一向觉得他们十分亲切,仿若自己的亲人一般吗?思绪翻涌,暖秋的脚步迟迟无法向前迈近一步。
不!这一切!自己到底该何处何从?眼泪汹涌奔泻,暖秋捂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朝后院跑去!她要去问随照叔叔,这一切,一定只是南柯一梦!
此时的随照,也是心绪不宁。他预感到有什么让他觉得进退两难的事情即将发生。逃命去?怎么也是好汉一条,这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最终决定直面惨淡的人生……
就在他对着铜镜,四指为自己的脸颊做到第数不清次的拉伸运动时,挑战终于降临了。
条件反射地露出他的招牌笑容。他静静地等待着来人开口。
因他僵硬的笑容吃了一惊,囸暖秋稳住狂乱的心,凝眉问道:“随照叔叔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啊?”一面要保持笑容,一面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吃惊,这表情,还真是高难度。
“我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这是真的吗?”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看着陪着自己一路成长过来的随照叔叔,暖秋难堪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再度背叛了她。
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暖秋的眼中满是坚持。
从来不知道,这一刻会就这样来临了。心中唏嘘不已,随照站了起来,一把将那战栗着的小身体拉入了怀中。胸口上潮气弥漫,随照的心也是一片湿润。自己,是不是,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呢?
“我不想离开这里,因为我舍不得父王。可是,随照叔叔,如果我与爹娘相认,我便不得不离开吧?”闷着随照的怀中,暖秋的声音竟直抵随照的心口,令他一时慌乱了心神。曾经不是设想过千千万次这一天吗?将暖秋完好无损地交回王爷和真儿的手中,便也算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可是为什么,自己竟也会同情那居心叵测的家伙呢?
扳正秋儿的身子,不意外地看到一双红肿的眼睛,随照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那此刻涨得通红的脸颊,苦笑道:“秋儿,你得为这件长衫负责了。这可是你随照叔叔我最宝贝的一件衣服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