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呀!”随着羌人们的口号,最后一个鼓鼓的麻袋被抛到了牛车上面。
之前高开他们已经运了好几趟,这是最后一车了。
高元姬点了点收缴上来的工具,见数目无误,这才从囊中拿出一块青黄的竹片递给羌人首领。
那是羌人的服役证明,上面书写的内容是修路。
羌人首领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异议,反是连连点头。
高元姬道了声谢,就拉着高开的手臂上了牛车。
一声鞭响,牛车缓缓启动,朝着三水城驶去。
未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滇昌”。
高开扭头一看。那羌童滇昌一边自呼姓名,一边向他们摆着双手。
高开立是挥手回应。虽然渐行渐远,但那羌童的身影仍在原处摇动。
突然牛车一颤,差些将他抖了下去,吓得他连忙正身坐好。
却是车轮刚刚掉进一个大坑。
拉车的黄牛哞哞直叫,但还是不能将车子从坑中拉出。
驾车的高元姬满脸惊慌,胡乱挥舞着牛鞭。
高开急忙一把按住了她的右手,道:“没事,没事。”
见她稍稍平静了下来,高开这才跳下车去。
他往车下打量,就见一块半埋土中的大石突出挡住了车轮,使得无法前进。
高元姬这时也来到了高开的身边,见状,开口道:“要把牛车往后倒到,绕过这块大石。”
高开轻笑一声,道:“无须如此。”便催促着高元姬上车。
将车上的麻袋往里压了压,高开喊道:“坐稳了。”
高元姬正一脸茫然,却听到一声大喝从后传来。身前的黄牛顿时爆发阵阵哀鸣。只觉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两次,她突然发现牛车已是来到了坑外。
那黄牛和车身竟然一道被高开推越了大石。
震惊之时,高开回到了座位。她满脸崇拜地夸道:“大兄,真真神力。”
高开哈哈一笑,只道:“走吧。”
随着一声鞭响,牛车重新缓缓启动。
车上在嘎吱嘎吱声响的围绕中,又是陷入到了平静。
走了一会儿,高元姬突然开口道:“大兄,刚刚是我故意把牛车往坑里带,但我确实没有注意到那块石头。”
高开当然知道,之前跑的几趟可从没出现这问题。
“为什么?”
“我觉得你对那羌童比对我好多了。”
“嗯?”高开顿时惊讶地转头看向高元姬。
只听她继续道:“今日一开始我给你递水,你不接。又不和我坐在一起,反跑到另一边去练箭。”
“这是因为......”高开还未说完,就被高元姬打断。
“而那羌童一拜师,你就答应。”
“我没答应。”
“大兄不是说三年后就教他吗?”
“那得他学会汉话。”
“这不就是答应了吗?”
高开一阵无语。正当他想着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高元姬又道:“今日天还未暗,你就让羌人回去,这不就是在照顾那羌童吗?我们田地才收了不到一半,日后雇人又是一笔花销。”
高开无奈,只好一把将她搂进怀中,道:“你是我妹妹,是我最珍视的亲人。外人怎么比得上你呢!”
高元姬闻言,俏脸登时羞得通红。她微微歪着小脑袋偷瞄了高开一眼,恰好视线相交,惊得她立是转过头去,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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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属国都尉府寺堂中,一腰带八围、长须美髯的壮汉正向属国都尉张奂举手进言:“奢延左河右泽,乃是通凉要道。都尉若能屯守此处,定叫叛胡不敢觊觎本州。”
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儒生登时跳了起来,双目圆睁,指他骂道:“你怎不说屯守龟兹。那处背靠河水,东倚长城,西阻大漠,更为险要。如今三水城中见兵不过两百,加上长城防秋屯兵,总计不过四百。而司马竟教都尉出州迎敌,居心何在?”
“主簿书生,不懂兵法。奢延城小而坚,四百人足以守御,何况城中更有居民。至于龟兹,嘿,主簿尚不敢去奢延,又何必提它。”那大汉虽是回复儒生,但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抚须沉吟的张奂。气得主簿目眦欲裂。
他正欲再骂,此时门外来人言道:“高子张到了。”儒生无奈,一整冠带,愤愤坐回席上。
高开下午收豆回城,却是得了都尉张奂的召见。
方进大堂,就见西面一头著赤帻,身穿戎服的大汉向他微笑,两眼几成一缝。高开忙向那人点头示意,这是此身的舅舅王卫。只是他不是在长城防秋吗?怎么会在这儿?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按下心中疑惑,向主座的方脸男子行礼。
张奂直道其意:“你可知南匈奴反事?”
见高开点头,他继续道:“如今郡内嚣嚣,不知所从。王司马荐君谋略出众,不知有何教我?”
高开侧头看了眼一脸紧绷的王卫,不由心生疑惑。依他记忆,高开不过是一莽夫,怎么也谈不上谋略。
不过对于此事,高开心中早有腹稿,不假思索道:“永和年间,匈奴别部吾斯反叛。虽初为度辽将军所败,但其随后西引东羌,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数败汉军。今日匈奴反叛,必将循此故事扰乱凉州。”
“不错。”这番回答立是得了王卫的大声肯定。见他激动模样,高开确定了王卫定是以他事推荐自己,但没有得到张奂的肯定,才有了这么一出。
高开正欲继续,却被一儒生厉声打断:“匈奴北有度辽将军营部,东有乌桓校尉屯兵,叛胡只能西向。此事众人皆知,不算高明。且非所问,你但答如何应敌?”
高开疑惑地瞄了一眼这位头冠进贤,身披儒袍的文吏。不知这位哪来如此大的火气。
不料他竟是回瞪高开,口中喝道:“嗯?你若不知,便自退下。”
登时把高开惹恼。他本想学人来个上中下策。此时却怕被这人讥嘲,便开口直道:“策之上者,莫过于前屯龟兹,阻绝羌胡。”
顿是举座皆惊。
那王卫本是怒瞪主簿,闻得此言,不顾嘲笑那主簿呆若木鸡的模样,转头一脸诧异地上下打量高开。随即收回目光,伸手抚摸自己大大的肚腩,口中嘀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主座上的张奂上身前倾,两手压案,双眼直冒精光,盯得高开一颤。不过他心中却是嘿喜:这就是历史上你做过的事,果然得你欢心。
那主簿这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挣扎从地上爬起。他顾不得整理倾斜了的头冠,不怒反笑:“哈哈,今天却是见了两个疯子。王司马提议屯守奢延,那处离匈奴王庭七百里,离三水四百里。我多步兵而胡多骑兵,争夺此城尚在两可之间。而你。”
主簿伸手指了指高开,摇头怒道:“龟兹北去奢延二百里,又怎么争得过匈奴!”
张奂也是问道:“此话不假。龟兹虽是匈奴南下必经隘地,然离我太远。龟兹、奢延之间又尽是平原,万一龟兹失守,我军将进退两难。你有何把握而敢建议此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