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长脸色缓和,沉声道:“本长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我去联合第六,第七千夫长来取得权限,这个想法不错。”
“大人明白就好。”
千夫长笑了笑,倒了一杯酒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笑道:“可你这个南人算错了一点,对我们燕人来说,死在战场上是荣誉,失败才是耻辱,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千夫长到了战场上会贪生怕死?”
“因为战士的荣耀是活着建立的,死尸只会被遗忘。”
千夫长抿酒的动作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南人,他也曾是一个战士,不,现在仍然是个战士。
说什么生死绑在一块,你不帮我就只能一起死,这种话对燕人是没有用的,最愚蠢的就是以死来威胁燕人,但活着建立功勋和荣耀,才是每个勇士去拼杀搏斗的最终目的,太叔京这句话不但说服了千夫长他自己,还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以致于之前因为战损中伏而争得面红耳赤险些要打起来的第六,第七千夫长在听到这句话以后都沉默了下来,战斗本身就是抗争,这就是冰原人心里最根本也是最实际的信仰,他们大举南下来到温暖的鹰扬岭也是基于一样的动机,与自然抗争。
三个千夫长一合计,这事儿还不能去找谭佐说,因为铁定是要被拒绝,还不如直接去后营直接找管事儿的,那一帮冰原铁匠这辈子都没碰见过几个千夫长一起来要求使用熔炉的。
只能告饶道:“这小人说了不算,三位大人去找谭大人要授令小人才敢让这位小兄弟使用呀。”
其他俩还在想怎么吓唬这铁匠,第六千夫长也是个暴脾气,直接一巴掌给上,骂道:“老子说不定就要去当先锋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借你个炉子用用是看得起你,还敢拿谭佐来压老子,惹急了先劈了你!”
第七和第十三千夫长两人对视一眼,对呀,这哪儿是什么讲理的时候?
便也一人上来一巴掌,打得那管事的金星乱冒,他说得好听是个管炉子的,说难听点职位还不如太叔京这个材官,真给劈了没处说理去,而且这三个千夫长嚷嚷起来声音又大和炸雷似的,真就是谭佐听到了这番话也不好意思阻拦,人家三个千人队好歹也快两千多人,各自按额度用铸材,说破了天也就是去当先锋拼命之前借你个炉子修冶修冶武器装备,谭佐要是这都不许,那这戍将的位子他还坐得住吗?
太叔京也上来让莫斡传了几句软话给管事儿:“他是铁匠,你也是铁匠,大家伙儿都不容易,而且他借完你炉子就要当阵前当先锋去了,无非是想锻造些好兵刃和铠甲能保命,你何必又得罪三位千夫长又不讨好呢?”
管事儿眼冒金星不要紧,其他几个没挨揍,想想确实也是,得罪了这三个千夫长那是立刻有大祸临头,何况就算按规矩来办,到时候在戍将那里也讨不到什么好,说不定还会把责任推到他们的身上去,何必呢?
便再不阻拦,三个千人队陆续把自己的兵器和铠甲还有各种铸材搬了来,搬东西的燕兵都快排成一条长龙了,其他燕兵都在传,今天营里出了两件怪事,扛着铁山的南人和有序排队的千人队,千人队一般来说纪律是比较松散的,从没看到今天那么合作。
这也难怪,毕竟事关性命和荣誉,那越军说来就来,还不赶紧抓紧机会修一修兵甲?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说不定光一点都能活下来,何况太叔京的手艺绝不仅仅是光一点,说能提升品质一点不夸张,这几个燕人铁匠八辈子都赶不上他祖传的手艺,太叔族,自古就是铸师大家,而且还是唯一留存到现在的大家,没落了而已。
三个千夫长都会神陆语,走之前都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话,总结一下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全给你了,你好好修冶,谭佐那老东西有什么啰嗦我们挡了!”
太叔京觉得这可能是燕军首次千人队之间大团结,不过是狭义上的,此间燕军何止万人,不团结还能南下七百里夺下鹰扬关么。
倒是真没什么时间耽误,谭佐的命令上是下一阵,越军这些日子野战吃亏一直龟缩不出,又在那西边山下被千人队自发围歼了一整支奇袭骑兵,所以才给燕军这些娇兵使了诱敌伏击,一次歼灭了野外将近两千燕兵部队,这是正面战场很难取得的战果,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总的来说还是大获全胜。
所以太叔京认为如果越军要有动作的话非常可能就是这几天之内,今天他们不动手是因为还要确认成果和整顿残局,但明天或后天就说不定了。
时间真的很紧,这么点时间就算太叔京技艺再高也不可能给他们全部来一套玄铁兵甲,于是他把这里的铁匠全部喊了过来:“我是第十三千人队的材官,你们会说神陆语吗?”
“……”
鸦雀无声。
莫斡在一旁拍着大腿笑道:“你还真以为人人都会说你们的话啊?其实整个军营除了那几位大人以外都没几个人会神陆语。”
太叔京斜睨道:“赢王四百多年前就基本上统一了神陆的语言,怎么把你们漏了?”
莫斡摆手道:“我们燕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赢王,就连南边这么舒服都是最近几十年才发现的事情,更早的时候我们还不是燕人,而是一个个部落。”
这些信息不重要,所以他才随口脱出,意思是不要用你们神陆人的标准来判断他们,往往会失算的。
太叔京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想没功夫跟他斗嘴,便道:“你来替我传话给他们,这件事我一个人赶不上。”
莫斡眯眼道:“他们怕千夫长的斧头,可不怕你,这么多人的大营不是只有我们有需求的,他们怎么会帮你?”
太叔京那边已经开始上手开炉了:“你就告诉他们,如果帮我,我会教他们怎么用玄铁和镔铁制造兵甲武器,而且我保证可以让他们更快完成手上的工作。”
莫斡眼睛一瞪,你还有这种技术?
太叔京知道这些燕人不管是打铁的还是作战的,说再多好话也不如展现实力管用,这边就已经开始弄玄铁了。
他发现这些铁匠实际上不会用这种熔炉,只是把玄铁放进去干烧,极难融化,便临时做了个鼓风箱让火力增大来缩短时间,实际上他直接用灼息可以很快融了玄铁立时开工,但这种异能既不能展示这些铁匠也学不会,并没什么意义。
那些铁匠看了一阵立时会意,几座炉子同时开火,架起了风箱,不眠不休一夜才堪堪融了七八块玄铁锭,这要是直接用来造兵甲自然是极好的,但大规模装备根本等不及,于是太叔京又教他们把融了的玄铁在每件兵甲上各舔一点镀上,既省了料又能提高产量。
这种方法也是他在被逼不用灼息和风洞灵水锻百炼钢的时候想出来的,一通百通,结果在这里又用上了,心里无比感激太奶奶严苛‘指导’。
不过太叔京猫教老虎留一手,这种方法镀出来的兵甲的确比普通铜铁强很多,但和真正的玄铁兵甲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如果没有足够的技艺和掌握,连镀也是镀不上的,以这几个铁匠所学不可能把这门手艺传播并且大规模应用,这次能行是因为他在这里。
于是铁匠们再无二话,开始积极帮忙,争分夺秒地修冶三个千人队的兵甲,只是不知道越军什么时候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