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京来到督战大厅便感觉到一阵暖意,是在冰天雪地的外面呆习惯了的缘故,稍微暖和一些就很明显,只见大大的篝火围炉在厅中燃烧,正上方是个天窗,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石造建筑。
他绕过篝火,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苍髯老者单手按膝,正坐在主位之上,身后石壁是个石雕,刻得便是外面那雪鹰,只不过雪鹰冰雕是双翅展开,好像要扑天而去,而这黑石壁的雪鹰却是翅膀合在身侧,鹰视前方,似在巢穴之中,睥睨一切。
“这老头的眼神竟不比这雪鹰逊色半分!”
太叔京心头一跳,却似被这苍髯老者察觉一般,澹台朔嘴角微微一抬,也不言语。
萧南雪上前行礼,道:“大人,此人便是助我燕军之人。”
说完,侧身退到一旁,见太叔京有点发愣,又瞪过一眼,示意上前行礼。
太叔京还在愣神,顿感一个冰冷的视线扫过,当即会意,也上前学样行礼,却道:“老猎帅高寿!”
萧南雪眼睛一直,完全没想到太叔京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说这个!
又转头去看猎帅神情,澹台朔面色有些僵,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被这样问候,他身为燕军实质上的最高统帅,无人不敬服于他,便是萧南雪也毕恭毕敬,奉为楷模恩师相待,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话的。
“放肆,休得无礼!还不快赔罪!”
太叔京眼睛一瞥萧南雪,眨了两下,抬手便道:“我这是看老猎帅高龄仍然目有神光又精力旺盛,在问好呢,赔什么罪?”
“哈哈哈哈~这个小子果然怪异。”澹台朔摆手止住萧南雪,笑道:“你们南人见了老者,都是如此问候的吗?”
太叔京礼道:“晚辈虽然是南方来的,却是出自深山,自认也算个野人,并不清楚老猎帅口中的南人见了老者会怎样问候。”
澹台朔又问:“那你为何见到老夫,不言其他,只呼高寿?”
太叔京如实答道:“只因我听闻燕人多半短命,少有老者存世,而老猎帅不仅健在,且如此精力充沛,宝刀不老,那自然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了。”
他这话说完,只觉空气瞬间一滞,杀意无边,对面那老猎帅澹台朔目**光,锐利无比,似可洞穿一切!
太叔京心焰一晃,得玉鼎之护并不会轻易熄灭,然而火苗却逐渐低垂,与此同时,澹台朔气场不断收缩,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强压,很快将这个大厅都笼罩起来,太叔京抬眼看去,他身后的黑石壁上,雪鹰竟然活了过来,也直直看向自己,老猎帅与那雪鹰两者目光一般锐利,直看得他心惊肉跳,呼吸困难,简直就像要直接朝自己飞扑过来一样!
萧南雪面露忧虑,暗道是:“这家伙放荡惯了,无人与他计较,此番竟敢直言我燕人痛处,这要如何替他开脱?”
太叔京连忙收摄心神,体内灼息运转,暂时替代呼吸,而目光却不避开,仍在直视猎帅和他身后的雪鹰石雕。
澹台朔目光一凝,而后双目一睁!
那无边杀意又收成一束,像两根长矛一般,穿心而过,太叔京身子一瞬僵硬,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而后散于全身的灼息猛回玉鼎心焰之中,心焰复燃,慢慢地又开始了搏动。
便在此时,澹台朔身后的雪鹰愈发威猛,那原本笼着的双翅竟然双双展开,便听一声鹰唳,那雪鹰两足一跳,直扑过来!
正当鹰爪及身之时,却听近处一声虎啸,威猛无比,大厅之内顿起一股狂风,太叔京身后篝火一瞬爆燃,虎啸声将那雪鹰生生吼了回去!
澹台朔安坐不动,心下一惊:“老夫在冰原上从七岁起便与各种雪兽死斗,却从来没听过此种威猛啸声,居然还能胜过我的鹰唳!?”
他想要探究是何等猛兽,等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白色绒毛非狼非怪的小东西正坐在太叔京脑袋上!
萧南雪都愣了一下,澹台朔以恶煞凝成鹰视,杀意逼人,连她自己都只能自守,太叔京心焰若非玉鼎护御,早随心跳一并停了,如此强大而锐利的凝视竟然会被虎啸给破了!
太叔京眼睛向上,瞥着雪燎原:“小雪真棒!果然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
“小雪!?”澹台朔又是一惊,看向一旁的萧南雪,却见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澹台朔当了几十年猎帅,按说是决不可信,萧南雪名字里就有个雪字,若非与她有关,这等亲昵的称呼理当被治罪才是!
但想到萧南雪从不曾有虚言,他不得不信,可他怎样也难以理解方才那声恐怖的咆哮竟会出自这还没巴掌大的小东西之口。
澹台朔略带惊讶地指着雪燎原,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身躯如此瘦小,竟能破老夫的鹰唳!”
“这只是一只小猫……”太叔京想了想,好像不对,又道:“这不是小猫。”
“那它究竟是何物?”
萧南雪看不下去,上前禀道:“此兽我冰原之上没有,乃是南边神陆之中的,唤作虎。”
澹台朔奇道:“那何以它如此小一个,啸声却如此威猛?”
蹲在太叔京头上的雪燎原一脸不屑,小眼神中流露着无知的神情,老猎帅自然察觉,更加震惊:“此兽竟然还有灵智!?”
他甚至都快忍不住站起身来凑近些看看了,这东西对他可稀奇,光凭啸声之威,冰原上几乎么有可以与它比拟的雪兽了,这不是指声音大,而是说啸声中蕴含的力量,这是骗不了人的。
见老猎帅如此着迷,鹰唳被破以后又没有进步动作,想来该是试探,太叔京便开始为他解释道:“这是一种叫雪虎的灵兽,并非妖异可比,故而能大小变化,您别看它这么小,可其实是个庞然大物呢!”
澹台朔捋着须,不住地点头:“南方有此猛兽,果然是物产丰富,蓝王的决定是对的!”
太叔京听了默然不语,他给老猎帅解释这些可不是为了勾起他的征服欲的,而且按一般逻辑,南边有这种猛兽,难道不是该慎之又慎吗?
一旁的萧南雪见形势稍缓,立刻上前告罪,道:“先前他冲撞冒犯乃是无意,关乎燕人之事是末将告知于他,愿替他受过,请猎帅宽恕。”
“……替他受过?”澹台朔面色先沉,而后笑道:“这小子虽然莽撞,但话说得不错,燕人之中老夫的确算是高寿了,有什么说不得的?他既然敢直言,那就不是处心积虑的歹人。”
其实最关键的是这小子面对杀意竟尔不反抗也不逃,敢于直视,心志如此坚定,肯定不是奸细。
澹台朔又道:“我知妳带这小子来此是要向我述职,不过这小子战功不小,须得向蓝王述职才是,只是如今蓝王并不在永夜堡中,老夫也不能越权评功。”